一阵电话铃响起来时,淳子正在做着唱歌的梦,在梦里她正在奋力地唱高音,可脖子却像被人勒着似的绵软无力,她恨不得把全身所有力气都集中到了喉咙却依然于事无补。那原本为了听起来马上警醒的快节奏铃声的设置真是有先见之明,她立即清醒过来,梦里集中到喉咙的力气终于“啊”地一声发出来了,撇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显示着05:57,她一股脑坐起来竟然不是为了接电话,而是冲到洗漱台抓起牙刷开始刷牙,她知道那个电话是她错过了约定时间的顺风车司机,一向时间观念特别重的她此刻竟然没有勇气接起那个电话。
“怎么办?我竟然在赶早班机和约好车的情况下睡过头了,人家都已经到了我却刚醒来,对方肯定会生气吧?肯定会气愤地离开吧?肯定会怪我没有时间观念吧?他走了我怎么办?现在洗漱之后再出去打车吗?时间来得及吗?赶不上飞机怎么办?改签吗?取消吗?不去了吗?说了多少次的旅游又要泡汤吗?……淳子不敢再往下想了,她知道再往下又会各种自责,她好不容易在这几天建立起来的自信就会顷刻倒塌,于是她更用力地刷牙,似乎要用牙刷狠狠地把脑袋里的坏想法洗刷干净。
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她潦草地漱完口中的泡沫,在电话挂断的前一秒抓起、滑动了屏幕,过程中她又撇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06:00。
“喂,您好。”淳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好,我已经到了,你在哪里呢?”对方平静中略带疑问地说。
“实在是不好意思,在您打电话的时候我才醒过来,我还在家里”,淳子说的时候上身前倾,眉尾和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心里的歉意情不自尽地往上升,几乎要哭出来了。
“可是我们不是约好了6点出发吗?”对方依然平静,被陌生人延时还能保持好语气,就是这份素养就足以使淳子对他产生好感,淳子喜欢高素养的人。
“实在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我竟然会睡过头,我已经调了5个闹钟了,这在之前极少发生的。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淳子带着哭腔说道,她知道之所以会睡过头是因为这段低迷的时间里她几乎每天只睡3、4个小时,长期的睡眠不足让她的大脑极度疲倦,再加上两天来高密度的打包所有物品更让她身心疲惫,她终于如昨晚入睡前担心的那样睡过了头,应验了她惯有的“越是担心的事情就越会发生”的潜意识。
“那你还要多久能到?我还可以等你一下。”
淳子愣了三秒钟,什么?这样也可以?他竟然愿意等,这是真的吗?一个陌生人竟然会对我这么宽容,真是遇见好人了。
“十分钟,最多十分钟就好了。”回过神的淳子立马回答道,挂完电话便火急火燎地继续洗漱、收拾行李箱、背起背包、拎起垃圾、开门、一手拎着23公斤(这是她在办理托运的时候知道的,竟然比航空公司的限重还多了三公斤)的箱子一手拎着三个垃圾袋走下四楼、飞奔着走到了小区大门口,那个有素养的司机下车拎过淳子手上的箱子放到后背箱,淳子说了声“实在不好意思”就低着头钻进车里,下意识地撇了眼手上的iwatch——6:10整,心里长出一口气。虽然自己刚刚经历完,但回想着刚刚的过程之快,依然惊得自己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要知道,淳子是一个典型的慢条斯里的人,无论是行动上还是思想上,她都不是一个以快取胜的人。
在没休息好和迟到歉意的双重作用下,虽然淳子已下定决心今后要多开口说话少没事瞎想的决定,但此刻的她并不想张口,她在想,就要和短暂生活了半年的N市告别了,却是在这样惊险匆忙的情况下,来不及好好看一看住过的小区,没时间多看一眼经常去的公园,也不能在心里跟这段经历郑重的道别,只觉得这匆忙特别遗憾又伤感。淳子不禁回想起她初到这个城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