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住着上帝，手中握着屠刀。杀的都是快人，但屠刀不是上帝的武器，只会成为犯人的手铐......
深夜是有秘密的。在这段秘密集中爆发的时间里，有很多人睡不着。
留住从噩梦中醒来，打开灯，在床底下的破旧袋子里拿出一本笔记。
他回想起刚才那一场噩梦，一个女人的哭喊，一双泛泪的眼睛，一把挥动的榔头，一只尖锐的手术刀，一张冰冷的手术台，还有带着血迹的白大褂。
尽管这个梦做了十几年，却还是让人心有余悸。
这是来到福利院的第七天。
留住眉头紧锁奋笔疾书，全然不是白天所见的傻子模样。
留住先前是个流浪汉全部身家就只有一个破袋子，就连这名字也是最近刚取的。
七天前他在福利院门口留宿，因为那里有张破椅子躺起来还算舒服。
早晨天刚亮，小葵偷偷地从福利院溜出来，没想到过马路时差点被一个酒驾司机撞到，幸好被留住救下。
司机下车后不但不道歉，反倒要打人。
留住抱着小葵害怕地向后爬，大喊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张院长孙老师和两个工作人员及时出来，制止了要动手的司机。
司机是真喝酒了，但没有完全丧失理性。在判断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不占优势的前提下迅速撤离。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抱着小葵检查伤势，看着远去的车轮胎说道，我知道他家在哪，要是把孩子撞坏了我就去找他。
孙老师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她拉起躺在地上留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说，傻子，蹭沙发的。
孙老师拉着留住的手，温柔地抚摸留住的头，转身对张院长说道，反正咱们也需要人手，要不就把他留下？
张院长皱着眉头退后几步，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孙老师笑着说，他呀不爱说话，但是人很好。
就这样，留住住进福利院，小葵回到宿舍。
换上干净衣服的留住看起来眉清目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袋子。任凭孙老师怎么劝说就是不肯放下，最后只好依着他。
孙老师的脸上带着慈善的笑容说道，你以后就安心留在这里，帮着院里干点活。
留住点头。
孙老师，那得给你起个名字吧。
留下？留住？就叫留住吧。
留住点头。
孙老师通过一系列的观察和对话，确定留住真是个傻子，终于完全放心下来。
睡在新被褥上的第一夜是兴奋的，留住从床底下的袋子拿出一个笔记本，趴在桌上开始写字。合上笔记本塞到床垫下，然后把袋子从床底下拖出来，一头扎进去开始找东西。
睡不着就在院里瞎溜达，不经意走到三楼拐角一处隐秘的房间。窗户是被钉死的，从外面几乎看不到什么光亮，里面传来孩童断断续续的哭声。
留住蹑手蹑脚地凑上前去，发现里面不仅有哭声，还有愤怒的撩水声。
这哭声很熟悉，让他想起小葵。
第二天早饭，留住帮排队的小朋友盛饭。
轮到小葵。留住傻呵呵地笑着盛饭，小葵黑着脸，左脸颊隐约可见几枚指印。
端着盛好的饭，小葵默默地走到角落心不在焉地吃饭。排在小葵后面的松子说，小葵昨天晚上洗澡了。
留住来不及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餐厅里的电视响了起来 “今早我市发生一起恶性凶杀案，死者被挖掉肾脏尸体有近百处插伤。这是本市近一年来发生的第四起挖肾刺死凶杀案，作案手法与前三起相似，警方怀疑是同一人所为，望广知情人士向警方提供线索。”
看到新闻的义工惊呼，他昨天差点撞上小葵。
小葵失踪了，院长发动院里所有人到处找，孙老师哭着四处喊小葵的名字。
留住并不在意，他认为小孩子跑出玩很正常，或许一会儿就回来了。于是他来到儿童宿舍。宿舍的陈设简单温馨，每张床都贴着小朋友的名字要找小葵的床铺并不难。
小葵的枕头底下漏出纸的一角，留住抽出来看。这是一幅画，一个穿着西装的鬼脸男，瞪着猩红的眼睛露出锋利的獠牙在追赶一个没穿衣服的小男孩。
掀开枕头，里面有几十张类似的图画。
小葵死了，尸体浸泡在后院养鱼的大水缸里。大家说小葵内向不合群总是自己玩，这次是独自跑去后院玩失足掉进缸里淹死的。
午休时间，留住被院长派去安抚小朋友。
松子说，小葵今天不用洗澡了。
留住走到小葵的床边，偷偷收起小葵藏在枕头底下的图画。
大爱无疆的张校长说，把那个傻子撵走。
温柔慈爱的孙老师不同意，不行，小葵的事如果东窗事发那个傻子可以帮你。
正巧，对话被他们口中的傻子偷听到了。
帮？背黑锅吗？
留住心事重重地走进儿童宿舍，其余的孩子都去上课了，只剩松子一个人趴在床上画画。看见留住来了也没打招呼，画得很认真。
他画得也很用力，纸好像很疼。
靠近时留住看见了画纸上的内容，一个西服鬼脸男。
松子说，这是院长。
他让我和小葵跟他睡，每次都很疼。
睡完之后孙老师就会给我们洗澡，还会打人。
有些人白天受尽赞美，晚上是脱掉假面的魔鬼。
福利院的第七个晚上。
留住合上笔记本，从床底的袋子里拿出一件沾满血迹的白大褂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穿上白大褂拿起手术刀，留住觉得自己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杀死孙老师的时候很顺利，从身后捂住嘴，手术刀径直戳破颈动脉，在腰部开刀取出了一双肾脏。
孙老师抽搐，嘴角淌血，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捡回来的傻子。
留住狞笑着，快频次捅刀，在尸体上戳出无数血洞。
孙老师失去生命体征，留住发现了一个秘密。
一张离婚证书，上面有她和张校长的照片。
离婚时间是10年前。
有些爱是溺爱。足够疯狂，也足够残忍。
杀张院长的时候就没那么顺利了。男性的力量和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了一会才死掉。留住骑在尸体上，手臂机械地挥动着，血很快浸满了地板。
屋里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那种从嗓子里溜出来的哭声。
循声望去，被子里有人。
留住举着手术刀，慢慢逼近用手猛地掀开被子，看见松子满身伤痕蜷缩在床上。
松子不是张院长性侵的第一个孩子，留住让他成为了最后一个。四目相对时，他看见松子眼中的恐惧，那不是见到英雄的神情。
沾满血的手竟然颤抖了。
留住自首了。
警察问他作案动机时笑了，为了正义。
七岁那年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挥动榔头砸死了苦苦哀求的母亲。
他离家出走遇上了人贩子，被打了麻药送上简易手术台。
留住对麻药有免疫，疼醒时有个女人正在用手术刀切开他的肚子。
她穿着白大褂却不是来治病救人的。
留住苦苦哀求，那女人于心不忍用最丑陋的针脚把伤口缝合了。
缝合的过程很疼，七岁的留住一声没哭。
留住说， 那个人后来死在我手中，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一直以来他以为杀死坏人，就是英雄。
杀过人以后，留住开始东躲西藏靠着伪造的身份过日子，杀掉那些他认为该死的人。
渐渐地留住发现其实没有身份就是最好身份，于是他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
继续为了正义杀人。
回想起杀死张院长的情景，当时松子看留住的眼神里只有恐惧，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只是一个杀人凶手，并不是什么英雄。
翻开留住的笔记本，里面粘满了各种新闻剪报，还有笔记标注。
罗某奸杀同学，因其未成年……
孙某杀害邻居，但经医生诊断……
酒驾司机。
张院长和孙老师。
他心里住着上帝，手中握着屠刀。
但屠刀不是上帝的武器，只会成为犯人的手铐。
可如果，正义能在手起刀落之前到来该多好。
- en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