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收到妹妹发来的几张照片,照片里是年过七旬的祖父祖母,站在自家楼房。我看过很多老人的照片,一般笑容甚少,表情带着些不自然。在他们那个年代,拍照是件稀有的事情,对此会稍加重视。地上有盆栽花草,看得出是故意放在身前的,大概老一辈的人都喜欢这样的场景,觉得有花人就显得有喜气。
祖父到了这个年纪,对花草的热爱一如往日。甚至增添了不少。自我记事起就随他们一起生活,二楼的非封闭式阳台是最活跃的地方,祖父经常在那里种上各种花草。春夏还好些,到了秋冬就要把他们搬进屋中,放置在床底,或者在上面铺一层棉花。以防被冻。还记得幼时贪玩,一屁股坐在了棉花上,祖父由惊慌失措瞬间艴然不悦。从此我对它们也变的小心翼翼。仙人球会开花也是从这里才知道的,我曾经和祖母一起看过它花开的过程。临近傍晚 黄色花瓣逐一绽开,露出红色花蕊,数量繁多,数不胜数。
祖父每到一处,都要去当地的花卉市场转一转,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宝。有时候我会和他一起,看到好看的花会希望他买下来,祖父不这样做。他说 “有些花娇贵不好养,你把它带回去活不长久。要选那些生命力顽强的,它们能过酷暑可抵寒冬。”
祖父一生务农,辛勤劳作。记忆中一直觉得他的生命力强壮如一头山牛。到了晚年身体状况日渐不佳,身形削瘦, 两鬓斑白。我第一次看到岁月的残忍之处,在他身上展露无疑。
如果要我说祖父和祖母有什么共同点的话,我想我最先想到的是,他们都太瘦,瘦骨嶙峋,但力气又非常大。每天都要做很多杂乱无章的琐事,并付出体力。
祖母为人善良,乐于助人,得街坊邻居好传。平日烧香拜佛,相信心诚则灵。充斥我幼时记忆的大部分来源是祖母。冬日清晨为我烤好的棉鞋、夏天为我准备好的冰糖水、傍晚和我一起踢毽子跳绳、晚上一起在门口铺张凉席睡下、下雨天一起坐在家里无所事事。
祖母不服老。如今已年过七旬,在我小时候她总是拿着一面镜子拔自己的白头发,有时候我帮她拔。后来我们两个人都拔不及了,她就用自制染发膏染成黑色,一直到现在还是有白头发,不多,祖母也就懒得再管。姑姑给她买的衣服,她总说太老气 不好看,也不知道是真的嫌弃,还是不舍得买。
小时候看祖母做煎饼。她教导我第一张饼要先给家里的长辈。外出做客吃饭,教导我不可挑食,不可发声,不可舍近求远。有时候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在外面哭,白白让人看了笑话。见面要有礼貌,要打招呼。出门的时候要说 “我走了” 很多很多。这些道理在现在看来依旧实用,小时候祖母的教育影响我至今。
最近一次见祖母,她问我还记得你刚上初中时哭的稀里哗啦的那回吗?我说:“不记得了” 她说“怎么会不记得了呢,那次心疼死我了” 那是我第一次住寄宿学校,我哭着不肯上课要回家。祖母骑车从家里匆忙赶来,看到我那幅模样,和我一样忍不住哭了起来。老师在一边不停的安慰。其实不是不记得,只是印象太模糊了,这么多年,类似这样的故事已经有很多。
只是我哭的时候再没让她知道过。
即便度过了六年这样的生活,住了六年的寄宿学校,每一次开学我的内心都带着无比失落和难过的心情。
我知道,祖母也是。
这两个人一辈子都在为子女操劳着,等子女长大了,又在为子女的子女操劳。我多希望在剩下的时光里他们可以为自己而活。
人老了,会希望身边有人陪,但他不一定会对你说。他们知道你还有自己的生活。
我祝他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无忧无疾。不孤单,有人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