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要说的是,这位先生,去年让我们看了许多书,上了一学期课,我也没能明白啥是极权主义。结果今天随便说了几句,便恍然大悟,还把乱七八糟的知识理论穿起来了,甚至自己迸发了点思考,到底是他讲课变好了还是我智商变高了。后者可能性比较小,感觉我是变傻了很多。
感觉这学期的他变的风趣许多,课堂人数不少,欢声笑语,相较于上一学期的专业课,这一学期实在是有意思多了。不过通史教育和专业思辨确实也没办法比较,不怪这位先生。去年每周三早上,这位先生昏昏沉沉冒着冷风(可惜并不会顶着风雪,不然就更浪漫了)爬来上课,念着书把自己都催睡着,下课了,学生睡觉,他也跟着一起睡。温暖的教室里二氧化碳蒸煮得人脸发红。于是下一节课,就可以看见脸上泛着红晕的中年男人,继续着催眠式的念书。这是冬天的他。冬天的记忆似乎都蒙着一层水雾,凝在窗户上结冰,于是隔着它只得见模糊的轮廓了。
结果放假了心慌意乱无法写作,拖拉着作业直到快过年。爸妈也快放假,催促着快点完成作业,不要给他添麻烦。终于某天熬夜到两点,思考一个小时之后按下了发送邮件的按键。次日晨收到回复,不敢看。至今日,又到分离之时,才打开看看。他也不知道,那些看似不真实的套路话,每个字其实都是沁着数以十倍的信息,只是最后还是浓缩成了“祝您家庭幸福,生活顺利,新年快乐”。他说,谢谢!谢谢。其实不用谢,如果他愿意,再多的祝福也全部送给你。
没有过多的期待,就不会失望。此刻之你我,完全独立的你和与你无关的我,便是理想的存在形态。互不干涉的两道轨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生命,延续下去的故事。
时间回到了现在。此刻,灵魂出窍但是肉体仍在课堂上的我,正偷着瞄这位先生,他低下头,似乎是要秃顶了,如山所言,他要是秃一定是地中海式,这未来图景气得我暴毙。今年走之前可得送瓶霸王,造福未来的孩子们。似乎是想睡觉,又睡不安,趴下两秒就又爬起来,一脸严肃,然后就又趴下,或者是摸摸自己的额头,总感觉他在表达不自在。毕竟这一刻大家都抬着头向前看,虽然也不一定看他了。但是我肯定在看他,每一眼他姿势都不一样,让我想到小时候的写王字游戏。
今日似乎格外美貌。虽然据说最美貌的那日我因病缺席。今日细雨纷纷,空气黏糊,一眼看着他还以为自己在江南哪个水乡,遇到了个在湖心亭念书的大学生。只可惜这位先生此刻正时不时挑挑眉毛,站在讲台上,已然是堂堂正正的大人了。我与他永别之时,他会是正好三十九,我得庆幸我在衰老之前的他。不知道是不是面对的多是新生,他表情活泼喜人,时不时轻瞥一眼,还会讲小段子。甚至还有口误,着实可爱。他说厌恶无法触碰心灵的隔阂感,我猜这样的他内心深处也许并不讨厌与年轻的学子们交流思想,授之以鱼。
我虽也厌恶距离感,但是无法,我必然要隔着遥远距离望他,否则就将迷失自我,最后落得悲惨下场。模模糊糊想到宋跟我说,他跟她说,我并不是你想的这样。
他可太笨了。我们想的他是什么样?可不就是能说出这句话的那样。
相识(我识得他)两载,即将相别。曾经心有万千悲悯恋情未愿落笔,不愿为自己的丑陋心灵披上文字的华衣,因为我知道再怎么粉饰也无法掩盖这么久以来的自说自话,自我陶醉。半载不相见,就当是戒了这毒,提前为永别演练吧。但愿我能走出。也愿他一切如意,家人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