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华荣
1.
阿婆蹲在路边,一边往盆里烧纸钱,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纸钱刚放进去的那一瞬间,火光顿时变大,照明了阿婆的面孔,但火光很快又变小,于是阿婆的面孔又被阴影重新覆盖。
沈南竹刚和朋友聚完餐,回家路上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胆子不小,但也不大,这样的场景免不了令人胡思乱想,但很快,他就想起了今天是鬼节。
七月十五嘛,一个正常节日而已,烧纸钱只是一个仪式,有什么好怕的。
他走着,和路边烧钱的阿婆视线对上后,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之后他拐进了一条更窄的小道,就在拐角处,不小心踢翻了一盆纸钱。
也不知是谁烧的这么敷衍,都不弄散一点,一大叠压得死死的纸钱直接就放在盆子里,火虽然有,但只是燃在边角,就算不起风,这小火也烧不了多久。
但沈南竹使其提前灭了,就在盆子被打翻的那一刻。
沈南竹一惊,断鬼财路……这可不是好兆头。
他重新将纸钱拾回了盆子里,想着重新把火点上,但无奈自己不爱吸烟,所以没有随身携带打火机的习惯。
无奈之下,他只好对着空气双手合十,不停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啊,鬼兄弟,我不是故意的,您给我点时间,我回去取个打火机,完了回来给您重新点上火……”
说完,他一路小跑回了家,气喘吁吁,也顾不上休息,在几个抽屉里一顿摸索,就找到了一个,但打不起火。
好在楼下小卖部没关门,他花两元买了个新的,还买了一叠纸钱,一瓶啤酒。
沈南竹拿着东西回来,重新把钱点上,又说:“带了点东西,就当是赔罪了。”
他直到全部东西烧完了,不见一点火光,这才回家去,。
躺床上的时候,他还在想,平常不管怎么说,真到了时候,自己也挺迷信的。
2.
沈南竹这几日总是睡不好,失眠,搞得整个人疲惫不堪。
今天早上四五点就起来了。
梳洗完,因为距离上班时间还早,索性在家自己做了一顿早餐,省的再去买。
吃完饭后也才七点多,沈南竹又看了一会儿书,八点半才出门。
上班期间困得要死,浑浑噩噩过了一天,时间一到五点他就跑了。
路上,手机铃声响起,是杜怀宇打来的。
他说:“下班了吧?晚上喝酒去?”
“不去,”沈南竹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不是吧?”哈欠声大到杜怀宇都听到了,他说,“这才几点啊,去吧,我请客,吃小龙虾哦。”
换做平时,沈南竹肯定不会拒绝,可是现在他真的没心思,只想回去睡觉,他太困了。
“下次吧,”沈南竹说完,没等那边回复就挂了。
回到家后,一头扎进床上,呼呼大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手机铃声一直在响,他爬起来接听,对方只说了一句,“妈的,快开门。”
沈南竹只好麻溜起来去把门打开。
杜怀宇拎着两袋东西站在门口,门一打开,他就钻了进来。
边走边说道:“兄弟,你太不像话了,我敲了这么久的门,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你竟然现在才来开?你把我的耐心都磨没了,我一肚子火,你他妈的在干嘛?”
沈南竹说:“我刚刚在睡觉呢,你怎么来了?”
杜怀宇看他一副疲惫的样子,说:“你最近工作很忙吗?怎么一副要死的样子?”
沈南竹说:“不是工作的事,就单纯没睡好。”
他看了看杜怀宇带来的东西,又问:“这什么啊?”
杜怀宇把东西放到桌上,说:“小龙虾啊,打包来和你一起吃,你家里啤酒还有吧?我可没带啊,没有的话,你自己下去买。”
沈南竹笑着说:“我才懒得出去,放心吧,够你喝。”
“那还差不多,”杜怀宇说,这时候他已经把装有龙虾的盒子都打开摆好了,整个屋子瞬间飘满了香味。
这时,沈南竹的肚子也咕咕叫嚣了起来,他去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回到餐桌上,一人一瓶。
“不过你要不要去医院挂个号看一下啊?”杜怀宇说,“长期睡不好也是一种病。”
“不用了,”沈南竹说,“我再调整调整。”
“可是你的脸色真的很差,还是去检查一下吧,万一有什么隐疾可就完了。”
“别咒我了,”沈南竹说,“我们公司上个月还组织体检过,我什么毛病都没有。”
杜怀宇喝完最后一口酒,想了一下,才说:“那你不会是中邪了吧?”
沈南竹正一口啤酒咽到喉头,差点给喷了出来,他摆摆手:“别瞎说。”
杜怀宇却一脸认真,他拉了一下椅子靠近沈南竹。
“我说真的,你上次不是说把人烧的纸钱踢灭了吗?会不会是那个原因?”
“不能吧?”沈南竹说,“我道歉了。”
杜怀宇叹了一口气,说:“万一人家不接受呢?”
“那这也太小气了。”
“要是真的你怎么办?”杜怀宇问他。
沈南竹看他一脸严肃,无奈道:“能怎么办?等死呗。”
“不行,”杜怀宇站起身,“我们得去找个道士来给你驱驱邪!”
3.
杜怀宇没开玩笑,那天他说要找道士,还真就找到了一位。
沈南竹本来说不用了,但杜怀宇已经先给了一半的钱,他也只好答应。
时间安排在二十四号中午,杜怀宇和道士一起来到了沈南竹家。
沈南竹将人引进屋后,请人坐下,先给道长倒了杯水。
休息间,沈南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道长说了明白。
道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嗯,你确实是中邪了,你这屋子不寻常,我从进门就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沈南竹说,和杜怀宇对视了一眼,又望向道长,“屋子有什么问题吗?”
“不错,”道长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虽然你这屋子阳光充足,但却隐隐约约中透着一股阴气,你想啊,现在是中午,阳气正足,我都能感应到阴气,那到了晚上还得了?你被一股阴气缠着,慢慢影响到了自身的阳气,阳气不足,你才会越来越疲惫,再过不久,身体就要出问题了,这股阴气应该是最近才出现的,我想,就是从你踢到火盆的时候开始的。”
“既然这样?那快开始吧,”杜怀宇说。
道长点了点头,拿出一些工具,开始准备工作。
只见他接了一碗水,烧了一张符扔进去,用食指和中指并拢搅匀,随后拿出一根柳树对折,沾水在屋子各个角落甩一下,嘴里念念有词。
沈南竹把杜怀宇拉倒一旁,小声说:“靠谱吗?”
杜怀宇说:“放心吧,三十多年的工作经验,保证靠谱。”
“那就好,我就是有点怀疑,这法做的有点敷衍了吧?”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法事,”杜怀宇说,“就是给这屋子赶赶阴气而已,又不是抓鬼,你以为还要摇铃铛,舞剑,喷火啊?”
沈南竹沉默一会儿,“不是吗?我看电视都是这么演的,”他说。
“得了吧,方式简单说明不严重,等着瞧吧。”杜怀宇信誓旦旦地说。
很快,屋子的各个角落都受到了符水的洗礼。
道长走了过来。
“完成了吗?”杜怀宇问。
道长点了点头,“嗯,总算都完成了。”
“辛苦了,”沈南竹也说。
“没关系,都是应该的,”道长边说边收拾好了工具。
接着道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黄符,说:“先生,这张符你贴在卧室门上吧,这样不仅能阻挡阴气,还能让你摆脱失眠,有益身心健康。”
“谢谢,”沈南竹接过黄符,“您有心了。”
杜怀宇说:“好了,既然事情都完了,那我们出去吃饭吧,好好感谢一下道长。”
“多不好意思啊,无需破费了,”道长推辞说。
之后道长还是在杜怀宇的软磨硬泡之下妥协了,三人去了附近一家馆子,点了几个菜,吃饭间,沈南竹见杜怀宇递给了道长一个厚厚的红包。
4.
沈南竹回到家之后,按照道长的意思把黄符贴在了卧室门上。
不知道是心理暗示的原因,还是黄符真的起了作用,过了几日之后沈南竹真的慢慢恢复了正常。
说是为了庆祝,杜怀宇今天和几个朋友来家里吃饭,酒足饭饱之后大伙在客厅里看电影,是个印度的搞笑片。
电影看完已经是午夜十二点,朋友陆陆续续都走了。
人都走完后,沈南竹也感觉到了困意,随便洗漱了一下后就进卧室休息。
走到门口时,发现道长给的那张符不见了踪影。
找了半天也没找着,想着算了。
忽然想起,五月份时,一远房亲戚去世,他妈吃丧宴回来时给他带了一张符,说是辟邪的。
当时他随手给夹书里去了,现在找出来才发现确实和道长给的很像,他也没细看,反正也看不懂,就把那张符贴门上了。
半夜,沈南竹莫名醒来,一睁眼,一张苍白的脸盘子出现在眼前,他惊叫一声,拉过被子捂住了脸。
那个脸盘子似乎也被吓了一跳,弹开了好远。
一会儿,沈南竹慢慢拿开被子,就着月光,只见书架旁站着一个女孩,白裙长过脚裸,黑发长到腰间,整个人飘飘荡荡的,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女孩同时也在看着他,沈南竹立马意识到自己见鬼了,于是又是一声尖叫后,女孩随之消失了。
不敢再待下去,沈南竹拿着手机,硬着头皮出门。
路上给杜怀宇打了两个电话,他都没接。
到杜怀宇家门口时,他心脏还在狂跳,忍不住回头看看那鬼跟上没有。
他敲了好一会儿门,杜怀宇才来开,沈南竹一溜烟跑了进去,杜怀宇关上门,揉着眼睛,骂了一声:“你有病啊?”
沈南竹说:“先别说话,我跟你说个事。”
“大哥,现在几点啊?,什么事非要现在找上门来说?”杜怀宇不满道。
睡梦中被人吵醒实在火大。
沈南竹坐在沙发上怔怔望着他,他只好无奈说:“什么事?不是天塌下来,我跟你没完。”说着,坐在了对面沙发上,头仰着,闭着眼,似乎就要这样睡去。
沉默了一会儿,沈南竹说:“怀宇,我见鬼了。”
“嗯……”杜怀宇应了一声。
“是个女鬼,”沈南竹接着说,“就在我家里面,不知道是刚出现的,还是早就在的,你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我不敢待在家里,所以跑你这来了。”
沈南竹说完好一会儿,不见杜怀宇说话,抬头看才发现他睡过去了。
沈南竹将人叫醒,大声说:“别睡了,我说我见鬼了,听到没有?”
杜怀宇醒了,但没睁眼,他说:“听到了,但是我不信。”
“为什么?”
杜怀宇这才睁开眼睛,说:“我虽然是有点迷信,相信世界上有鬼,但不相信能见到鬼,你懂我意思吧?”
“我明白,但我真的见到了。”
“幻觉吧?”
“是真的。”
“女鬼?”
“嗯。”
“漂亮吗?”
“嗯……似乎有点吧……没注意。”
杜怀宇一拍手,一副了然的模样,“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你单身太久了?才出现的幻觉?”
“我去你大爷的,我跟你说真的,你当我开玩笑啊?”沈南竹气愤道。
“别生气嘛,”杜怀宇说,“你大半夜找到我,如果只是为了开玩笑骗我,那确实也不太可能,但这确实有点……难以置信。”
“你明天跟我回去一趟,去看看鬼还在不在。”
杜怀宇摇摇头:“不要,我怕鬼,不去。”
“你不是不信吗?怕什么?”
“不信不代表不怕,我胆子很小的。”
沈南竹无话可说,两人一阵沉默。
沈南竹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把符失踪的事说了出来。
他说:“会不会是因为那张符不见了,所以我才会见鬼的?”
“有可能,”杜怀宇说。
沈南竹说:“先不管了,你明天跟我回去看看,那鬼还在的话,咱们就再请道士,不在了的话,那就算了。”
杜怀宇有点发怵,他现在觉得沈南竹说的是真的,所以他不是很想去,但不忍心拒绝,于是就说看情况,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回去。
5.
距离上次杜怀宇答应跟沈南竹回去已经过了三天,这期间杜怀宇一直找借口拖延。
沈南竹也一直暂住在他家,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今天他非要拉着杜怀宇回去看看情况不可。
杜怀宇却说:“要不还是别回去了吧?都这么久了,万一又多了几只鬼怎么办?”
沈南竹系好安全带,说:“别废话了,开车,那是鬼,又不是蟑螂。”
杜怀宇乖乖启动车子,又说:“是蟑螂就好。”
二人到达后,杜怀宇去停车,回来后两人并肩而行,直奔六楼,他们不坐电梯,大概心里都不想太快上去。
从四楼开始,两人只感觉越往上,双脚就越沉重。
到达家门口,虽然现在是中午,阳光正好,但沈南竹却觉得背后发凉。
他看了一眼杜怀宇,表情也是一言难尽,这几日在他家,沈南竹每天都在说鬼的事情,现在杜怀宇已经对他家有鬼的事情深信不疑。
开门的时候,沈南竹才发现他当时跑的急,门没锁,一拧就开了。
现在比鬼还可怕的事情就是在他离开期间,家里有没有进贼。
进门后没发现什么异样,沈南竹才松了一口气,杜怀宇去拉开了窗帘,阳光一下子就照进了房间里,暖洋洋的,令人安心了不少。
“谢天谢地,什么都没有,”杜怀宇说着,自己去厨房冰箱拿了听可乐,问沈南竹要不要。
沈南竹摇了摇头,悬着的心还是没放下来,鬼不在客厅,不代表不在他房间,毕竟那天晚上,是在他房里出现的。
他盯着自己的房门出神,杜怀宇走了过来,问他:“在想什么呢?”
沈南竹没说话,杜怀宇又说:“怕在里面啊?”
他点了点头,杜怀宇放下可乐,说:“来都来了,一起进去看看。”
沈南竹说好,两人才往那边走,深吸一口气,把门一打开,还是什么都没有。
两人对视了一下,都松了一口气,杜怀宇说:“咱俩是不是太紧张了?”
沈南竹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笑了一下,说:“谢谢你啊怀宇,什么都没有我就放心了,我去卫生间洗把脸。”
杜怀宇说:“你去吧,我帮你把房里的窗户也开一开,让阳光晒晒。”
“嗯,”沈南竹应了一声,拽步离开。
就在杜怀宇开窗通风的时候,卫生间里传来了沈南竹一声尖叫,接着是砰的一声。
杜怀宇赶紧跑了出去,到门口时,还不忘把贴在门上的黄符撕了下来,拿在手上。
来到客厅,只见沈南竹捂着一只眼睛踉踉跄跄跑了出来,他说:“鬼……还在。”
杜怀宇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卫生间门口站着一个白衣黑发的女孩。
杜怀宇啊啊叫着,一只手扶过沈南竹,另一只手拿着黄符伸向女孩。
女孩肉眼可见害怕这张黄符,站在卫生间门口不敢动,蹙着眉头,轻飘飘说了一句:“对不起,吓到你们了。”
他二人看向女孩。
女孩又说:“我没有恶意的,你们不用害怕。”
杜怀宇结结巴巴说:“你……你都害人了……还……还没有恶意?”
女孩说:“我没害人。”
杜怀宇还想再说什么,沈南竹拉了他一下,说:“这是我刚刚被吓了一跳,自己撞到门上的。”
一阵沉默。
晚上,两人一鬼围坐在客厅沙发上,杜怀宇,沈南竹并肩坐着,女孩坐在他们对面。
三人彻底畅聊了一夜。
原来,杨云凡(女孩的名字)之所以出现在沈南竹的家里,是因为七月十五那天,沈南竹踢翻了烧纸盆。
那本来是烧给杨云凡的,但被沈南竹踢没了。
“我之后回去重新点了。”说着这里,沈南竹解释道。
但是杨云凡不知道,她当时离开了,再回来时发现确实有重新烧过的痕迹,但被别的鬼拿走了,杨云凡还是什么都没有。
所以她一生气,就忍不住晚上跟在沈南竹身边,浑身散发着怨气,这是导致那段时间沈南竹睡不好的原因。
就这样,她只是能影响别人睡眠一段时间而已,根本无法伤害到活人。
谈到这里,杜怀宇说:“这样的话,那就不是因为道士驱过邪,南竹才恢复的,有没有道士,他都能自己好?”
杨云凡点了点头。
杜怀宇又说:“道士驱邪那天,你有受到什么影响吗?”
杨云凡摇了摇头。
“你们找的,是个假道士,符也是假的。”
“我去他奶奶的,”杜怀宇站了起来,“还收了我那么多钱。”
“你花了多少啊?”沈南竹问。
“好几万呢,”杜怀宇气道。
“还能找到那道士吗?”
“我……”杜怀宇坐了下来,低着头。
“不能了,”他说,“我没联系方式。”
“那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我也没渠道,当时是在网上发了帖子,那人自己找上门来的。”
“太草率了吧?”沈南竹说。
“不过,不对呀,符假的话,为什么贴着的时候你不在,符丢了你就出现了?”他看向杨云凡。
杨云凡说:“我一直都在的,只是你们看不见我,后来你重新拿一张符贴在门上,我以为还是假符,就穿过去了,然后你们就看见我了。”
“现在是不是人人都能看见你?”沈南竹问。
她摇了摇头,“不是的,你们两个是碰了这张符才能看见,别人看不见,我试过了。”
“这样啊……”
三人没再说话,杜怀宇还在低着头心疼他的钱。
一会儿,沈南竹又问:“那……你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我是希望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的,”她说,“鬼门已经关闭了,我只能等明年七月,鬼门开的时候再回去,你能让我待一年吗?我不会一整天都跟着你的,就白天呆一下就行了,晚上我去哪里都可以。”
“……”沈南竹不知说什么好。
杜怀宇这时候说:“人鬼一起住不好吧?要不我给你租一间,这样你二十四小时在里面也没问题,怎么样?”
“会不会太奢侈了?”沈南竹说,“房租很贵的。”
“无所谓了,”杜怀宇说,“都被骗了这么多了,也不差这一点。”
“好吧,”沈南竹说,又问她:“可以吗?”
杨云凡点了点,笑着说:“可以,谢谢你们。”
于是,杜怀宇就在他们附近租了一间屋子,那里的楼房是有拆迁计划的,也不怕鬼住过之后,人住进去有什么影响,虽然杨云凡也说过,她不会影响到什么。
这样,杨云凡就算是安顿好了。
6.
白天的时候,杨云凡闭门不出,到了晚上,她才能出来,。
杜怀宇和沈南竹白天也有工作,所以他们三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晚上见面。
见面后无非就是吃饭,聊天,有时候也会出去逛逛。
杨云凡喜欢逛服装店,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成了鬼魂之后就没换过衣服,现在有机会了,每次一出门总要去看看,要是看上了,就买下来,烧给她。
看到想吃的,就买下来给她闻闻味,有时候时间还早的话,也会去游乐园玩一会儿,杨云凡对游乐园也是很喜欢的,但沈南竹和杜怀宇就很拒绝,因为别人看不见杨云凡,只看见是他俩在逛,在玩,有时候别人看向他们的眼神就很让人不舒服。
渐渐的,他们就不去那些地方了,只在家吃饭聊天,追剧打游戏什么的,偶尔还会去公园。
春节的时候,沈南竹回去了几天,初六他就回来了,主要还是挂念杨云凡。
现在还没复工,沈南竹一整天都能在家,杨云凡很高兴他能这么快回来,她一个人在家挺孤独的,太热闹的地方又不能去。
杜怀宇是过了十五才跑过来,还抱怨他爸妈不放人,要不早就过来了。
杜怀宇带了很多年货,满满一车,吃的东西把客厅占了一半。
沈南竹说他的时候,他还说这些东西保质期长,放不坏,慢慢吃。
三人到齐后,杜怀宇建议再过一次年。
沈南竹问为什么,他说:“和云凡过一次呀,这样的机会不会有第二次了。”
沈南竹想想也是,就说:“那行,你去外面买点烟花棒,我去炒几个菜,我们再吃一顿年夜饭,放一次烟花。”
“太好了,”杨云凡说。
沈南竹炒了四个菜,三人围坐吃了一会儿,吃完饭后坐在客厅看电视。
十一点多快要十二点的时候,他们走到阳台,点燃了烟火棒,他们互相对对方说着,新年快乐。
杨云凡最后还对他们说了一句谢谢。
开始正常上班之后,时间过得快了许多,转眼就到五月份了。
一想到杨云凡就快要离开,他们心里多少有点不舍,尤其是沈南竹,二人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
晚上杜怀宇买了点烧烤过来,三人吃着就聊到了杨云凡要离开的事,心里十分不舍。
吃到半夜,杜怀宇直接睡在沈南竹家,第二天中午才起来,他问起沈南竹,杨云凡说沈南竹早就去工作了。
杜怀宇去卫生间随便抹了把脸,说:“我倒是忘了我们公司今天也要开会,我也得赶紧走了。”
杨云凡点了点头,“你快去吧。”她说。
杜怀宇急急忙忙走了,走到楼下才发现自己车钥匙没带,就又跑上楼去。
杨云凡也看到车钥匙在饭桌上,就要出去提醒杜怀宇,她刚出门,杜怀宇正好也进来,二人躲闪不及,直接撞上了。
杨云凡就这样控制不住撞进了杜怀宇的身体,虽然她很快就抽身出来,但杜怀宇还是两眼一黑,昏倒在了门口。
7.
房子是一层一户,所以不会有人发现杜怀宇,杨云凡也碰不了他,手机一直在响,她也无法触碰,只能干着急。
她一直蹲在杜怀宇身边,沈南竹回来后,她立马就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沈南竹说着,已经看到了躺在门口的杜怀宇。
他把杜怀宇背到背上,说:“我先送他去医院,你在家等着吧。”
“别,”杨云凡说,“不是病,去医院没用的。”
“那他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小心附在他身上了,他失去意识,是因为阴气在他身上,出不来,所以……”
沈南竹没等他说完,就说道:“这……那现在怎么办?怎么救他?”
杨云凡摇摇头:“我不知道,找个道士吧,他们那些人最会对付这种情况了。”
“可我现在上哪儿找去,”沈南竹说着,他把杜怀宇带到了床上躺好。
杨云凡说:“你别着急,他不会死的,慢慢来。”
沈南竹没说话,他太担心了。
就在这时,门响了,沈南竹去开门,来人是杜怀宇的妈妈,她身后还跟着助理。
“阿姨,您怎么来了?”沈南竹说着,侧身让出一条路。
杜妈妈进来后,说:“怀宇在你这儿吗?一天联系不上他了,中午也没来开会。”
沈南竹没敢说话,杜妈妈这时通过没关的房门看到杜怀宇躺在床上,二话不说走了进去。
杨云凡离开了。
杜妈妈推了推她儿子,说:“起来,还睡?”
沈南竹赶紧说:“阿姨,怀宇他……”
杜妈妈这会儿也发现杜怀宇不对劲了,她问:“怎么回事?他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不去医院。”
沈南竹只好说:“他中邪了,阿姨。”
杜妈妈一怔。
沈南竹接着说:“您来之前,一个老婆婆来看过,她说是中邪了,让我给怀宇找个道士看看,所以您看能不能找个靠谱一点的……”
这当然是沈南竹瞎编的,年纪大的人说话更有说服力一点。
杜妈妈对于这种事半信半疑,她没一开始就信,而是先带杜怀宇去医院做了检查,没什么毛病,才开始托人找道士。
很快道士就找到了,也证明了杜怀宇就是中邪,同时也说沈南竹身边有阴气,但这阴气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因此就先不管他,先去看杜怀宇。
沈南竹在那边没事,就先回了家,杨云凡还是没回来。
杜怀宇醒过来后,给沈南竹打电话,他说:“你叫云凡这段时间先不要出现了,我妈找了个道长要去抓她呢,都是我的错,在意识不清的时候,道长一问就什么都抖出来了。”
沈南竹说:“我知道了,我会跟她说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杜怀宇说:“倒是没事了,就是浑身无力,走几步都困难,我在家歇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沈南竹说,挂掉了电话。
等了一夜,杨云凡还是没出现,他只好去给云凡租的屋子找人。
没想到刚好遇上了杜妈妈和道长,一瞬间,沈南竹很害怕云凡是不是被抓住了,但杜妈妈后来的话令他松了一口气。
杜妈妈说:“南竹,那只女鬼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他说。
杜妈妈看着沈南竹,满眼失望,她说:“希望你不是在骗我,我儿子差点被害死,如果你还帮着她躲藏的话,你不仅对不起我,也对不起怀宇,你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你明白吗?”
沈南竹点了点头,“我知道,阿姨我没骗您,我真不知道云凡去了哪里。”
“算了,如果她回来找你,你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好吗?”
“我知道了,”他答道。
自从那次云凡消失后,就很久没有出现,杜怀宇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俩人还是像之前那样,像是杨云凡没有出现过。
直到七月初七那天,杨云凡出现了,她告诉沈南竹说之前她回家时发现杜妈妈找了道长来抓她,所以她才一直躲着,不敢回来,现在她要去投胎了,希望最后还能再见到他和杜怀宇一面,地址在某家医院,希望他们两个能在晚上十点左右到医院来,不要超过十一点,否则就见不到了,说完,她就消失了。
沈南竹一看,现在是八点,要去云凡说的那个医院,起码要半个小时路程,他得立刻叫上怀宇赶过去。
杜怀宇一听说,立马就跑到路边等沈南竹的车子,上车后,俩人都很激动,因为云凡没有被抓,而且她要重新做人了。
晚上出来的人太多,尤其是他们要经过两条美食街和夜市,路简直堵死,很长时间不见前车挪一下。
很快时间就到了九点,路才开始慢慢疏通。
前面绿灯已经在五秒倒计时,沈南竹加速想尽快过去,谁想就出了意外,一个女孩从人行道蹿了出来,被沈南竹撞了个正着。
沈南竹猛一刹车,女孩被撞倒在地,一动不动。
“完了,”杜怀宇说。
俩人赶紧下车,同时,也有一个阿姨跑了过去,一边哭喊着:“我的孩子,孩子。”
沈南竹和杜怀宇来到女孩身边,只见女孩口鼻不断涌出鲜血。
已经有人报警和打120,救护车来了之后,第一时间做了急救措施,接着送女孩去医院。
警察这边也了解了情况,女孩妈妈的意思是,如果女孩死了,那么她就要求判沈南竹死刑,不然自己纠缠他一辈子。
这当然不可能,沈南竹虽然在倒计时没有减速慢行,但他没有闯红灯(当时还是绿灯),最重要的是,根据路上行人的说法,那个被撞的女孩其实是自己瞄准时机冲出去的,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时间到了九点三十五分,沈南竹很着急,无心配合调查,是杜怀宇一直在和警方沟通。
他本来想先离开的,但是不行,之后知道被撞的女孩去的医院就是云凡要投胎的医院,他就以关心女孩伤势为由(他的确也担心那个女孩),和几名警员跟过去了。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女孩的妈妈就冲过来不停扇打他,说他害死了她的女儿。
原来女孩抢救无效,已经被宣布死亡。
沈南竹心抽痛了一下,他看了手表,马上就要十一点了。
妇产科在另外一幢楼,他现在跑过去也不一定能见到云凡,但还是想去看一眼,他不停跟女孩的妈妈道歉,并且要女孩的妈妈给他几分钟时间,他离开一会儿就回来,需要负的责任,他不会推脱。
但是女孩的妈妈还是紧抓不放,还向周围大声吼道:“大家看啊,这人撞死我的女儿就要跑啊。”
任凭沈南竹怎么解释都没用。
杨云凡那边还一直在等,她身边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说:“别等了,时间要到了,你快进去吧。”
“我再等等,”杨云凡说,“现在不见,以后就见不到了。”
眼看时间所剩无几,老人只好把沈南竹的情况跟她说明。
老人说:“你看,所以他根本就来不了,他脱不了身,你再等就错过机会了,我跟你说,这家人我考察了很久的,高知家庭,父母都很善良,温和,你下辈子会过得好的,事不宜迟,快进去。”
“那个自杀的女孩是为什么……”杨云凡问。
老人说:“她父母控制欲太强,孩子活的就像个傀儡一样,所以才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杨云凡看向老人,她说:“风伯伯,你说,我把这次投胎的机会让给那个女孩怎么样?你不是说,做这家人的孩子会很幸福吗?让那个女孩去,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你想和那个女孩做交换?”
“对,然后我在那个女孩的身体上复活。”
“你把投胎的机会让给别人这没问题,但你要是利用别人的身体复活,你将来死后会受到惩罚的,我也说不准会怎么样。”风伯伯说。
“没关系,我不害怕,”杨云凡说,“我本来就舍不得遗忘过去的一切。”
“希望你不会后悔,”风伯伯自言自语道,看着杨云凡消失在了楼道中。
杜怀宇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看到沈南竹耷拉着个脑袋坐在地上,他就知道他没见到杨云凡最后一面。
警方把女孩妈妈拉开,并且说明了核查情况,但女孩的妈妈并不相信孩子会自杀,一心只要沈南竹偿命。
就在这会儿,一名护士跑过来说人活过来了,就在他们要将人转移出病房的时候,现在医生正在给她做检查。
众人欣喜。
女孩检查完之后又住进了原来的病房,她妈妈先进去了,女孩醒过来后,她妈妈盯着她出神,突然她妈妈站了起来,说:“不是我的女儿,不是我的女儿。”
她边说边退出病房,坐在过道椅子上,沈南竹和杜怀宇不解,怎么就不是她女儿了?
警员走进病房了解了情况后,也出来了,最后是沈杜二人进去。
女孩见到他们进来,笑着说:“太好了,你们来了?”
语气就跟认识很久的人打招呼一样,杜怀宇和沈南竹有点迷惑。
沈南竹说:“你好,我是不小心撞到你的那个人,真的非常抱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女孩说,“我没什么事。”
“那就好,”杜怀宇也说,“差点出大事了,人没事就好。”
“你们两个呀,”女孩说着,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难道,没意识到我是谁?”
沈南竹和杜怀宇更加迷惑了。
女孩又说:“杨云凡,我是杨云凡呀。”
他们俩人才恍然大悟,同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云凡就把事情简单的说明了一下。
杜怀宇说:“你不奔向幸福生活,往这个窒息家庭里来干什么?嫌命大啊?”
杨云凡骄傲地笑了一下,说:“我是杨云凡,不会步这个身体的后尘的,放心吧。”
沈南竹和杜怀宇也笑了,不再说些有的没的,而是说:“欢迎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