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香港女作家夏婕曾在新疆下放时,拜访过王洛宾。
回到台湾后,夏婕在《台湾日报》上发表了三篇《王洛宾老人的故事》。通过夏婕,三毛了解到王洛宾的故事。
王洛宾一生历尽坎坷,饱经磨难,曾因“莫须有”罪名,先后两次入狱,共长达18年,差点将“牢底坐穿”,却依然没有放弃对音乐的热爱。
年近不惑,妻子病逝,他孤零零地守在新疆,仍然痴迷艺术,辗转各地,采集民间歌谣。黄昏,会坐在门前看夕阳沉坠。当夜幕降临时,他总要对着妻子遗像,弹一首曲子……
故事还没讲完时,三毛就哭红了眼眶,她说:“这个老人太凄凉太可爱了!我要写信安慰他,我恨不得立刻飞去新疆看望他!”于是,她向夏婕要了王洛宾的联系方式。
三毛从小就爱唱王洛宾改编的民歌,尤其是那首《在那遥远的地方》,更是令热爱流浪的三毛无限向往。
三毛报了大陆旅行团,为了让两人见面自然,《明道文艺》主编宪仁先生特意安排三毛,让她去替杂志社为王洛宾代送稿酬。
1990年4月16日,三毛闯进了这个老人的生活。王洛宾对三毛知之甚少,甚至连三毛的书都没看过。
三毛住在王洛宾家附近的一家宾馆,白天就和王洛宾一起交流创作、谈生活、聊音乐。当得知《橄榄树》是三毛所作时,王洛宾对三毛便另眼相看。
或许,正是王洛宾丰富沧桑的生活阅历,才让三毛觉得非常亲切。他们俩的交流,是高于精神上的融合。
两天后,三毛离开了新疆。她和王洛宾约定,九月一定再来。王洛宾送三毛到机场,看着王洛宾落寞的背影,三毛喊着:“给我写信啊,回去就写,这样到了台北就能看见你的信!”
回到台湾后,三毛将自己在乌鲁木齐对王洛宾的采访整理成《中国“西北民歌之父”王洛宾一鞭钟情》,继而又在新加坡《联合早报》上撰写了《在那遥远的地方找到了原作者》,王洛宾也因此再度走红。
王洛宾也应大陆媒体之邀,写了《海峡来客》和《回访》两篇短文,对三毛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别离后,三毛开始与王洛宾书信传情。短短三个月,三毛给王洛宾写了15封信之多,她在信中炽热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王洛宾怎么会读不出三毛的情思,于是他每次就故意延长回信的时间,他也写信委婉表达自己的无奈:
“萧伯纳那把破旧的阳伞,早已失去了伞的作用,他出门带着它,只能当作拐杖,而我就像萧伯纳那把破旧的阳伞。”
三毛就是三毛,即使这样,也不会退缩。
1990年8月,为了给《滚滚红尘》补写旁白,三毛再一次来到乌鲁木齐,她把这次归期定为“很久以后”。
到了北京,她给王洛宾发了一封加急电报:“8月23日(CA0916航班)请接平。”
从未置办过家具的王洛宾,还破例到家具市场,选购了当时最流行的单人席梦思床、一张书桌、一盏台灯和一套新被褥。
这天,王洛宾还为三毛搞了一次“特殊”,特意请好友派了一辆军车前往机场接她。
可没想到的是,迎接三毛的却是一群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三毛心中的所有幻想瞬间破灭。因为当时电视台正在拍摄一部有关王洛宾的纪录片,为了增强纪录片的感染力,摄制组便和王洛宾一起来接机。
三毛自然是不喜欢,王洛宾慌忙解释。最后,三毛还是选择了牺牲自己,配合王洛宾。她压制怒火,还强颜欢笑对着镜头说:“对不起。”
好在,一路颠簸,来到王洛宾的住处时,老人已经提前精心为她布置好了卧室。
三毛特意按照《在那遥远的地方》中卓玛的形象,打扮了自己,穿上了在尼泊尔买的具有浓郁藏族特色的裙装。她还专门给王洛宾准备了台湾民歌和现代摇滚的磁带。
平日里,两人各骑一辆自行车外出买菜,走亲探友。回家后,三毛亲自下厨做饭,闲暇时光,便一起聊天、唱歌、写歌词。
三毛多希望这样的相偕与欢能够长久,然而,那些摄制组却不断打扰他们的生活。他们安排三毛参加一些尴尬的拍摄项目,甚至,那些她精心准备的礼物,都成了道具。
三毛不开心,不喜欢,最后病倒在床上。此时的王洛宾,一门心思在纪录片的拍摄上,也没有太多顾及三毛。三毛抑郁成疾,终于爆发。
一次吃饭,王洛宾给三毛像平时一样盛上一碗饭,三毛对王洛宾大吼:“盛那么少,你要饿死我呀!”
王洛宾被吓到,还没反应过来,三毛又吼到:“我要杀了你!”
随后三毛住进了旅馆,王洛宾也会去看望三毛。情绪失控时,三毛还会抱着王洛宾大哭,也终于明白,他们俩终究还是两个世界的人。
带着落寞、哀愁,三毛返回了台湾。
1990年12月11日,王洛宾收到了三毛的最后一封信,这也是诀别信。
1991年1月5日,离开王洛宾的第121天,三毛在台北荣民总医院自缢身亡,英年46岁。
噩耗传来,王洛宾顿时失了魂魄。他顾不得年迈体弱,终日饮酒。他还给三毛写下了晚年最后一首情歌《等待——寄给死者的恋歌》,可惜,三毛已经听不见了。
五年后,王洛宾溘然长逝。一个写过无数经典作品的歌王,一个踏遍万水千山的传奇女子,最终是廊桥遗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