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给住在兰州的外婆打了个电话,外婆关切的问了温蒂最近还好吗,我给她描述了一下温蒂的活泼可爱与调皮捣蛋,顺口问了下,外婆你好吗?外婆叹了口气说,哎,也就是还在呼气罢了。听到这里我心中一窒,故意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外婆你老是给我装可怜,我看你和舅舅经常出去玩的很好嘛。外婆又叹了口气说,哎,你想一下,我可不可怜,你仔细想一下,我可不可怜。
一下子眼泪就掉下来了。
在恳请外婆注意身体之后,匆匆的挂掉了电话。温蒂一脸好奇的看着我擦眼泪,也突然不闹了,就默默的歪头看着我。
那天是个下雨天,我和炭哥刚下班开车拐出单位门口,就被一辆飞驰的汽车把车头撞了个稀烂,事后才知道,那天确实和我爸说的一样,是注定在命中的一劫。那天,外公去世了。
因为从小和外公外婆在一起生活过,所以和他们的感情非常深,又加之正好怀孕不满三个月,于是全体家人都选择了把外公去世这件事隐瞒起来,不告诉我,包括外婆。
当每次打电话回去都是外婆接,当每次我想要和外公讲话外公都不在,当外婆的生日照片是大舅和哥哥坐在她旁边,当家人们聊天说到今年过年门口不能贴红对联,当这些种种迹象被我注意到,我就开始怀疑了,并不确定的问炭哥,会不会是家人们在瞒着我。炭哥说,怎么会呢,上次咱们回兰州的时候外公不是还身体很好吗,而且这种事干嘛要瞒着你,不是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吗?于是我也强行相信了炭哥的解释,欺骗自己这一切一定都是巧合,我打电话的时候外公刚好下楼散步去了而已。
直到夏天的时候,爸爸妈妈回兰州,微信上发的图怎么都没有外公,我让他们给我拍一张外公的照片,却收到了之前的一张旧图。于是那天,我坚持要和外公通话,无计可施的妈妈才打电话给炭哥,告诉了我们其实出车祸那天,外公就去世了。
炭哥不停的安慰我,劝我生老病死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所以我也只是哭了一小会就停住了,甚至在爸爸给我打电话详细说明整件事的时候,我都没有在哭了,平静的接受了这一早已在脑海中预警了无数次的结局。
我发了那条朋友圈,就是网上已经快传烂了的“你走了真好,不然一直担心你要走。”但是遗憾的是,根本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是更加详细的一遍一遍在脑海中细细描摹有外公的每个场景。回想他衣服的材质,回想他笑着叫我名字的神态,回想他夸耀便宜买来的帽子的小得意神态,回想他在我出门的时候问我有没有钱,回想他为了控制血糖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果粒橙……
自此之后就陷入了一个怪圈,只要一有空,我就开始不停不停的细致回忆反复描摹每个我所记得的场景,我怕我忘记。因为人们常说谁谁谁走了,但是他永远留在了心里,所以现在我拥有的外公只剩下留在心里的画面了。我好怕呀,我已经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怕一个不小心,我会忘记他,会想不起某个原本记得的场景,或者更甚,想不起外公的样子。我好怕呀,我怕真的当我想不起来了,才是死亡真正将我们分开的时候,才是永远的说了再见。所以我不敢懈怠,只要有空,我都会反反复复,认认真真的回忆外公的样子,和有他的场景。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遍在劝自己告诉自己这样反复回想是不对的,一遍又无法停止,只能在更多的阅读中寻找一些帮助。10月7号的时候我又发了一条朋友圈,那是我发现的一块新的创可贴,它说“所以,不要太念念不忘,也不要期待有什么回响。你要从同路者中寻找同伴,而非硬拽着旧人一起上路。”这句话的安慰作用远大于它的字数,也暗示着让我放过去的事情过去,一切要向前看。
可是我依然没有看淡生老病死和缘起缘灭。
昨天,我看到了一个故事。故事讲的是人类中发现了轮回者,轮回者是可以穿越时空的平行空间的,只是时段和频率不一样而已。虽然是个看似科幻的故事,然而却让我脱离了时间长河,从一个更加高且辽阔的视角,也许是上帝视角吧,来看生老病死这件事。(有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私信我,我把故事发给你们。)
据说,时间是最好的铲刀,铲平所有的悲伤难过,铲掉所有的悲悲戚戚,但愿如此吧。多么希望还是在兰州的那个炎热的午后,小小的我躺在庙滩子外婆的床上翻来覆去,外公有耐心的一下下给我打着扇子,睁开眼,原来一切都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