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蓼之钟

——“我们的爱情,到这刚刚好。”

“老板,先给我们来两箱青岛!”

“得嘞!”

老板见这前呼后拥进来的十几号个个都是熟面孔,脸上立刻就堆了笑,边给他们从收银台后搬啤酒,边招呼他们:“咋地啦?瞧你们这开心的,出去比赛又给得奖啦?”

“哎哟喂,您这话说的,真不枉我们这几年往您这店里跑的都比咱们学校食堂还勤!”两桌人里同样操着一口东北普通话回应的叫马密密,身高185cm,体重100KG,他们“气米动漫社”创始人兼社长。

出去参加Cosplay比赛,别的学校都叫什么“西岸”、“临界”,再不济好歹也叫个“风云”。唯独他们社团,尽管团内一致公认这名号不响亮不说,还难听又难记,但马密密偏不这么觉得。他说:“和氣致祥,我们就是一团氣,元氣的氣,只要我们这团氣聚在一起一定就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啊哈哈哈哈!”

一团氣?屁还差不多。

“嘿瞧你这说的,整的跟我没少给你们打折似的!得,今儿酒管你们够,统统八折!”

马密密听了拍桌而起,也不管这小木板桌经不经受得住,眉开眼笑地就想去揽老板入怀:“老板,我爱死你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见状,他们也纷纷附和:“老板万岁!”

“老板威武!”

“老板最帅!”

“哎呀我的妈呀!”

马密密摇摆着他的肚子正起劲,下一秒他突然一声暴呵,神经兮兮地端起身旁美女面前的玻璃酒杯,“啊——”

众人寻声盯向酒杯,只见杯内颜色尴尬的啤酒里竟摇摇曳曳飘着一根乌黑发亮的毛发。

“没......没关系的,社长。”马密密身旁头发黑长直的美女嘴角抽了抽,笑道。

“什,什么叫没关系呜呜呜——”如果搁平时,马密密势必已经伏桌痛哭不止。

“黑长直”美女上个月才被马密密忽悠进社,哪里见过这么脏的画面,心里虽然忍不住腹诽“尼玛你揣着颗玻璃心跟老娘面前碰个屁瓷”,但嘴上依旧软言细语地安慰“内疚”的新社长。

直到......

“头发!我的头发哎!你怎么舍得离我而去哟!呜呜呜呜呜——”

“黑长直”美女的嘴角又抽了抽。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你们这样见面就不尴尬?”

易蓼回过神,转头笑盈盈答:“这有什么。”她说着望向坐“黑长直”另一侧的那个人,“分手了我们也还是朋友啊,好聚好散,再见不难嘛!”

“真的?”

“真的!”

“好吧。你们没什么就好,毕竟......不过我还真没见过有人分手后还能真正重新做回朋友的......”

“钟骏你说!这些‘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家伙,到底哪个更适合继承咱俩的千秋大业?”眨眼的功夫,马密密已经戏剧性地重新振作了起来。

真不愧是从话剧社叛变的万年男二号,易蓼在心里感叹。

“气米动漫社”的社长是谁,这全校学生都知道,但副社长是设计系高才生钟骏,知道的人那可就寥寥无几了。

钟骏手肘撑在桌上,手里握着酒杯,闻言抬眸笑了笑,说:“我们俩没事操这心干嘛?社团交给他们,选谁当社长,那还不是他们自己的事。让他们自己选去!”

“那我,那我不是不放心这帮小的们......尤其你看,凌珑她才刚入社,我实在是舍不得她......们呐!”马密密歪着脑袋,一脸娇羞地盯着身旁的“黑长直”。

“黑长直”被他盯得不自在,逃似地转头,也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店里灯光的关系,她的脸颊转瞬间红如烟霞。隔着一桌的距离,易蓼听不太清他们在低声聊着些什么,只不过从两个人眉眼藏都藏不住的笑意来看,钟骏这家伙前脚刚恢复单身,后脚桃花运就撞上来了。

“那个,我酒量不好,各位学长学姐多见谅。这杯我敬你们,以后在动漫社请多多关照。”

“哎哎哎慢着——”马密密伸手拦住“黑长直”先干为敬的动作,“哎呀毕竟是新人,凌珑你既然不能喝,那就别勉强自己。你可以,可以找个人代你喝呀——”

“哎咦!”

“马密密你还敢再明显点吗?!”

“你可拉倒吧社长!”

“马密密你个老流氓,姐们儿我新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怜香惜玉呢!”

“就是!不要脸的老东西!”

马密密没料到自己司马昭之心今天竟然犯了众怒,一时又臊又急,“你们可别冤枉好人!我这哪是为自己,我这是为,为钟骏,对!为钟骏谋福利,给他制造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好不好!”

“噢,原来是给我们钟大才子制造机会啊?”易蓼声旁的“老人”眼波流转,紧接着便嗤之以鼻、不顾情面地拆穿道:“马密密,我中了你的邪才会信你的鬼话!马上就滚蛋了,你给我老实点!”

“哈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中,“黑长直”羞赧又无措地垂眸望向钟骏,娇娇柔柔的。易蓼觉得吧,也难怪马密密、钟骏他们这些男的特别吃这一套,因为就连她都被激起保护欲了呢。

钟骏招手,示意“黑长直”别喝了,坐下。

“黑长直”依言坐下,并且感激地回以钟骏迷人的微笑。

易蓼收回视线,长舒了口气。在一起两年,又毕竟是自己提的分手,起先还担心他会难过一阵子,现在见他非但不难过,还立刻又一春,真是替他高兴啊。

“来来来!先给你们上40串羊肉串——哎对了这谁点的烤馒头片来着——”

“老板,我我我!”一听到“烤馒头片”四个字,易蓼立马把好不容易抢到的两串羊肉串转手就送给身旁的——“黑长直”。“黑长直”明显一愣,“谢谢”两个字还没说完,易蓼便大手一挥:“不客气!”

然后喜滋滋地从老板手里接过烤馒头片,转身坐回自己那桌,有馒头片万事足。


——“掌心因此多出一根刺,没有刺痛便懒知。”

“哐!”

寝室门被用脚踢开,易蓼妆容精致、笑容灿烂的脸在目睹寝室另外三只,正盘腿坐在书桌前畅快吸杯面时彻底垮了。

“住口!给我留口汤!”她饿虎扑食般从老大手里抢下杯面——已经见了底。

老三不等她抢,主动走过来奉上还剩两口汤、几根碎面的汤达人味增拉面。老幺趁机“咕噜咕噜”两口灭了自己的,而后抽着纸巾问道:“不是看电影吃饭去了?那谁没喂饱你?”

“哼哼,我看是‘秀色可餐’,光顾着看帅哥了吧!”老大冷不丁随口抢答。

四个人的寝室,易蓼她们平时从不以姓名相称,都是直呼老大、老二、老三和老幺。旁人不知道呢,以为她们这排序是按年纪,实则不然,她们是按“嘴巴毒”的程度来定的。

“老大,你还真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整天眼里、心里除了男人、帅哥就没别的?”两口汤下肚,易蓼心满意足地怼回去。

“那你们到底吃的啥?吃草啊?要不你怎么饿的就连看见泡面汤都两眼放光......”老三追问。

易蓼脚一踮,一屁股坐到老大书桌,叹气:“别提了,我自作孽活该饿。”

“啊?你作什么孽了?快说来让姐几个乐呵乐呵!”老幺说着拖来自己椅子,小短腿费力一跨,下巴垫着胳膊就满脸期待地坐等故事听。

听众都准备妥了,说故事的人哪还跑得了。

易蓼用脚蹭掉新买的还有股新鞋专属味儿的小白鞋,左脚一甩,右脚一甩,双脚都解放后这才娓娓说道:“他们男的不是都喜欢那种又文静又乖巧又甜美可人的么?所以啊,我今天就......哎哟,我肯定是吃错药了!”

“别废话,你吃错药的时候还少!快接着说,然后呢?”老大来了兴趣,果然“茶余饭后”的正确打开方式就是聊八卦、听糗事!

“那他就问我,‘你平时都有那些兴趣爱好啊?’”

老三:“你就告诉他,追剧、吸猫、打游戏?”

易蓼:“我傻呀!我就说......阅读、旅行、看话剧。然后他又问我了,‘你从小到大学习成绩肯定很好吧?’”

老幺:“所以你回答他,作弊、逃课全干过,近视戴眼镜都是因为小小年纪躲在被窝里看小黄文?”

易蓼:“我傻呀!我当然说......还好还好,也就当了几年班长......”

老大:“你是不傻,你就是蠢!没事给自己下什么套,装淑女装得了一时,你能装一世?”

易蓼:“......别说了,说多了都是泪。来,为了抚慰我挨饿的胃,你们仨陪我玩两盘农药吧!”

老幺:“不,我还要听故事。”

老三:“对了,那谁长的怎么样?身高多少?”

易蓼:“嗯?身高一八三有的吧......嘿嘿,长得特别帅,有点像薛之谦。”

老大:“薛之谦?我难以想象他的脸配一八三的身高......”

老幺:“那性格呢?人品怎么样?”

易蓼:“性格挺好啊,文艺青年嘛,感觉挺像胡歌的。人品嘛,喜欢我的人人品怎么会差呢!”

老大:“胡歌?我难以想象像薛之谦的脸竟然搭配胡歌的性格......”

易蓼:“......老大,你洗洗快睡吧。”

老大:“哼。长相、性格再好又怎么样?能当饭吃?还不是饿着回来!”

易蓼:“那长得丑、性格差也不能当饭吃啊。至于饿着回来,那不是我自己装过头了嘛,也不能怪人家啊。”

老大:“哼。既然这么喜欢,那怎么你都回来这么久了,连一条微信也没给人发?”

老三:“对哦,这可不像你。”

老幺:“就是,当初你跟钟骏约会回来不是电话就是微信,根本全当我们是死的。”

易蓼:“......我现在很想当你们是死的。”

易蓼最后一个洗完澡,头发只吹到半干,她就叼着包薯片“吭哧吭哧”爬上床。

老大耳朵里塞着耳机在听音乐,老三趴着拿手机正在看综艺,老幺倒是没趴没躺,她背靠着墙正在抠脚......

易蓼用脚够床尾的蜡笔小新,再枕到颈下。朋友圈刷了一圈,点了几个赞后,她又百无聊赖地点开微博,刷新,然后一条条往下滑,明星八卦、恶搞段子,一路滑下来直到看到其中一条——

她猛地坐直,不变的内容,一字不漏看完后又从头再一字不漏看了一遍,然后重新躺倒,手指继续一条条往下滑,明星八卦、恶搞段子,直到——

“喵的!”

易蓼又再坐直,并且忍无可忍地吼道。

老幺停下了抠脚,她把辛苦了半天的食指和拇指凑到弊端闻了闻;老三暂停了画面,嘴角笑意还在,但眼底却是惊吓;老大淡定地取下一侧的耳机,然后再没有别的多余动作。

“你们猜我微博上看到了什么?”易蓼难以置信地开口。

“什么?”老幺闻完食指和拇指后,惬意地用它们把额前的碎发往后一拨。

“钟骏在实习......”

老三彻底平趴,打断道:“这我们都知道!”

易蓼咂嘴,顺便舔了唇边的薯片屑,“不是!是他实习就实习,可他竟然勾搭上了自己的女上司,而且他还大张旗鼓地发微博表白!”

老幺:“是不是真的啊?听上去不像他会做的事啊。”

“你看嘛!你们看!”易蓼三两下爬下床,举着手机挨个走到她们床前递给她们看。

老大扫了一眼,不咸不淡地提出质疑:“这就是你说的‘表白’?”

“对啊!”易蓼点头,又“切”了一声,继续:“喵的!他不顾分手道义转头就跟学妹眉来眼去也就算了,毕竟男人是感官动物我也懂!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渣!这是要脚踏两条船的节奏啊!”

老大:“人家钟骏不就感叹了句‘领导很有能力,经她一提点,整个人都茅塞顿开。’?结果你就给人家脑补一出‘渣男劈腿’、‘被女上司潜规则’的大戏,到底是他无辜还是你无聊?”

老三:“听上去是他无辜。”

老幺:“哪有,分明是她无聊。”

易蓼:“......你们到底是他室友还是我室友?”

老大、老三、老幺:“当然是你室友!”

易蓼:“那不就得了。我还不知道他,他要是对那个女领导没好感,他根本就不可能微博上夸人家!而且你们看看底下的评论,有人问他女领导美不美,他竟然恬不知耻真的回了个‘美’!?”

老三:“哎呀,就算钟骏真的对女领导有好感,那也没什么啊!”

易蓼:“怎么会没什么!?”

老幺:“当然没什么,他一个单身性取向正常的直男。”

易蓼:“可之前我们社团聚餐他还跟‘黑长直’眉来眼去,八成都已经暗通款曲!他现在这样背着‘黑长直’勾三搭四,简直......简直不道德!”

老大:“所以呢,关你屁事?”

易蓼反驳的话刚要出口,又被自己硬生生咽回肚里,老大说的也是,管她屁事呢。

她重新爬回床,躺倒。这回她不再拿手机刷微博了,她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莫名有种想要把它弄脏的冲动。

“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老大翻了个身,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吱声,真的睡着了。

我,暴躁?怎么会呢?凭什么啊!

易蓼在心里念念有词,她越想就越生气,越生气就越控制不住去想——“喵的!”

她一把抓过手机,点开微博,搜到钟骏,然后第三遍从头至尾一字不漏。她试图揣测他藏在每一个字背后的深意,抱着和法海如出一辙的目的,日行一善想要劝人回头是岸。


——“注定似过路人陌生,你怎么手震?”

“哎哟,够美啦!再怎么折腾,贾玲也化不成林志玲!再不走,我们就要迟到了!”老三叉腰站在寝室门口,死鱼眼翻了又翻地催促。

易蓼抿了抿口红,踢掉拖鞋换上皮靴,搞定。

老大盘腿坐在自己的书桌上,视线自上而下扫描完易蓼后,调侃道:“今儿主角是老幺,你这么精心打扮干嘛?都一个多月了,还不敢拿真面目见那谁。”

“哼哼哼,”易蓼皮笑肉不笑得一笑,“我郑重宣布,从今天起姐姐我要温柔,以后保证半个脏字都不说!”

老幺正贴镜子抹眼影,闻言问:“如果那谁不喜欢你这型,大不了再找一个呗!何必呢?这么为难自己!”

“你还有脸说别人?!那谁不就是给你介绍个男人,你至于吗?啊?你说你光化妆就化了多久?!你何必为难自己的同时还这么为难我们呢你说!”一个两个都这幅德行,老三恨铁不成钢得望向老大,还好老大和自己一样明智。

易蓼这次站老幺,她走到老三跟前时,对她哼道:“哼哼哼哼。”

老三:“......”

老幺:“OK!搞定!姐妹们,Let’s go to the party!”

市区不比学校,圣诞氛围浓郁不说,街上到处都是一对对的情侣,如果不是随处可见的圣诞树、圣诞老人装饰,说是情人节都毫不违和。

约在海底捞吃火锅,易蓼她们四个女生到的时候,海底捞门口已经挤满了等位的客人。

“我去!要不要这么夸张?幸好那谁提前定了位!要不然这么多人,我可不等。”

“哼哼。”易蓼松开挽着老三的人,回头对老大和老幺道:“我们进去吧,他们已经到了。”

碰了面免不了先是寒暄两句,接着易蓼分别帮他们作了介绍。同龄人相处关键靠自来熟,三两句话后顺其自然也就打成一片。

周围成双成对就算了,还得眼睁睁目睹面前两对你给我夹菜、我给你递纸巾的戏码,又没缺胳膊断腿,装什么残疾人!老三翻了个白眼,心里忍不住腹诽。

“哎,光吃多无聊,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说着老三用胳膊肘顶了顶身旁的老大。

老大会意:“好啊!”

其他四个也都没意见,老三正要开始说明游戏规则,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轰多尼(真的)?!”

“哎哟我的妈呀!我就说你照片底下的定位分明跟咱是同一家店,他们还非死活不信!我没说错吧?这么大个活人还有假!”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气米动漫社”的前社长马密密同志。而被马密密挡在身后的两个人里,还有一张熟悉的脸——钟骏。

易蓼抬头望着马密密,“又惊又喜”道:“哎?!好巧!社长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嗐,今儿过节嘛!所以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下了班也约出来凑凑热闹!”想自己在社里时虽常被易蓼她们几个女社员diss,但真的毕业离开了,再见面她们原来竟会这么难掩兴奋。因为眼角偷瞄到还有外人在,马密密因而强忍感动的泪珠,湿润了眼眶笑道:“这都是缘分呐!我刚好抢了钟骏他手机检查丫有没有给我点赞,结果就刷到你发的照片了。嘿,再一看定位,咱们可不就在同一家海底捞嘛!切,我拿给钟骏看,他还非不信!——不过话又说回来,小蓼蓼啊,为啥我的朋友圈就刷不出你这条呢?你该不是对社长我不可见了吧?!”

“啊?呵呵呵,怎么会呢?应该是社长你的手机坏了吧。”易蓼尴尬又不是礼貌地回道。

“是这样吗?”

马密密这边还嘟嘴思考着是不是真是自己手机坏了,要不要顺势哭个穷让钟骏他们那帮小子众筹给他买个新的......那边被他挡在身后的两个人也等不及催促了。

“那那那我先走了!小蓼蓼你们慢吃哈!”

背后来自马密密的压迫感一消失,老三身上的哑穴顿时被解开,她抽搐着脸望向易蓼:“小—蓼—蓼?”

易蓼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并轻轻哼道:“哼哼哼。”

叫了一打啤酒后,游戏正式开始,六个人各自支起一只手,伸直五根手指。

从老三开始:“我没有谈过男朋友。”

其余五人全灭,就连老大也在老三的震惊中掰回大拇指。

老大:“我没有给男的织过围巾。”

易蓼脸僵了,她瞪向老大,眼神瘆人得笑:“哼哼哼。”然后掰弯食指。

“我没有兄弟姐妹。”

老大抬眸扫了一眼“那谁”,掰弯食指。

轮到老幺:“我睡觉没有说过梦话。”

易蓼再造重创,想起自己曾经因为说梦话闹得笑话,正心虚,不料老幺身旁的男生竟无意中补刀:“你睡觉说过梦话?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啊,不记得了。”视线轻移,她对老幺笑了笑:“哼哼哼。”

老三:“我没有被男的背过。”

老大:“嗯,是你背男的。我没有天天早起给人买过早饭。”

易蓼掰弯最后仅存的小拇指,“布”变成了“石头”。愿赌服输,她端起面前的啤酒,眉头也不曾皱一下,一饮而尽。

接下来,历史依旧惊人的相似。

“我没有发着烧还陪人去考驾照。”

“我没有给家人以外的人洗过衣服。”

“我没有台风天跟人在操场上跳舞。”

... ...

易蓼接连三罐啤酒“咕噜咕噜”灌下肚,酒气立刻便窜上头。她通红着脸,伸手指向老大,满是委屈地抗议:“老大你干嘛呀?故意的是吧?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 ...


——“当世事再没完美,可远在岁月如歌中找你。”

易蓼是被渴醒的。

昏暗中她直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这是已经回了寝室,躺在自己的床上。向来极吵的寝室此刻静的出奇,除了老三轻微的鼾声,就再没有别的任何声响。

现在几点了?

易蓼习惯性地伸手往左边枕头底下摸,手机果然在那。

手机屏幕的亮光略有些刺眼,刺眼的亮光中她看到屏幕上显示的“14:14”,真不吉利!她盯着“14”,硬生生等它跳到“15”,然后才打开手机,轻点微信绿色的小图标,想要看看“那谁”有没有给她发什么。

没有——哼哼!但是这是什么鬼?为什么钟骏的微信头像躺在她的最顶端?!

“对啊我就是傻我才会喜欢你!”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条,发送时间显示是00:17。

她尝试撤回,但没用。

哼哼,他是不是已经看到了?——那他怎么不回我!

还是,他已经睡了还没看到?——那他明早看到该怎么办!

天呐,她怎么会给他发微信呢?——还是这样一条鬼内容!

易蓼翘起腿在空中一阵乱蹬,又咬着下唇拼命克制自己以免尖叫出声。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我希望明天的太阳永远不要升起,最好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意识遁入混沌前,易蓼在心里衷心期盼着。

第二天,当她睁开眼,窗外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天气好得不能再好。

“完蛋了!”她直挺挺坐起身,将脑袋埋进双臂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最后的挣扎。

老幺走到她床前,梳着头发问她:“什么东西完蛋了?”

“我!我完蛋了!”

“嗯,你的确完蛋了。”老幺说着惋惜地摇了摇头。

易蓼抬起头,闻言反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老三跳过来,“你难道不记得你昨晚都说了什么,干了什么?!”

易蓼蹙眉试图找回记忆,“不,不太记得了......”

“哼哼,”老三眯着眼坏坏一笑,“你们说,为什么恋爱的保质期那么短?两年的感情,我那么喜欢他,对他那么好!可他呢?说分手就分手!我难道真的想跟他分手吗?还不是,还不是想吓吓他,让他更在乎我呜呜呜呜......我就是傻!我就是太傻才会喜欢他这种冷冰冰捂不热的石头!呜呜呜呜呜!”

“额,”易蓼狂眨双眼,双手冒汗,问:“请问,这是我?”

老三、老幺一起点头。

“啊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对了,昨天忘了问你。你昨晚到现在一直潴哼哼,你是猪妖附体还是语言功能开始提前退化?”老大正换睡衣的动作一滞,突然想起来便问。

易蓼心如死灰,耷拉着肩回:“那我不是保证了不说脏话么,所以就用‘哼’代替啊。”

“也就是说你昨晚对我们那么多次‘哼哼哼’,都是在骂我们?!”

老三质问,易蓼点头。

老大换好睡衣:“求你了,你还是说人话吧,我不想以为自己跟头猪住一起。”

易蓼:“老大,你大爷的!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昨晚‘搞’我我怎么会喝醉?我不喝醉我怎么会胡言乱语?我不胡言乱语,我就不会发那条该死的微信......”

冷哼一声,老大直视易蓼,说:“是不是胡言乱语你自己心里有数。还有,‘搞’你?对啊,我就搞你啊,你奈我何。”

易蓼:“... ...”

食堂、教室、校阅览室、社团活动中心、寝室......易蓼无时无刻手机不离手,每隔三五分钟必点开微信查看信息。他看了她发的微信,但他没有回。他凭什么不回?生他的气。分都分了自己干嘛还在意这种屁事?生自己的气。什么分手好聚好散后还是朋友,什么各自桃花互不干扰、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什么海底捞吃饭只是碰巧遇见......狗屁!统统是自欺欺人的狗屁!

易蓼越是生气、失落就越是一遍遍刷新钟骏的微信、微博,越是一遍遍刷新钟骏的微信、微博她也就越发生气、失落。循环往复,恶性循环,解不开理还乱。

老大让她去操场上跑步自己想该怎么办,她依言听了。

她从傍晚黄昏时刻跑到夜幕悄无声息的降临,一圈又一圈,忘了到底跑了几圈,也不知道时间已经几点,耳畔只有风声和她自己的喘气声。

果然身体累到一定程度,脑子也就形同废物。易蓼停下脚步,双手撑膝,低垂着头,气喘如牛。

“易蓼。”

可能不止脑子,还有听力。

易蓼自以为是她幻听,直到直起腰,钟骏双手插兜站在自己面前,她才半信半疑,盯着他问:“钟骏?”

钟骏失笑,夜风轻轻拂动他额前的碎发,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双眼明亮如星辰,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好看又张扬,一如她刚进动漫社第一天见到的他。

“你说,你就是傻才会喜欢我。可是易蓼,我喜欢你,也喜欢你就是傻才会喜欢我。所以,我们不要分手了好不好?”

“哼...哼...哼......好呜呜呜呜——”

易蓼扑进钟骏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前放肆地抽泣,心里暗暗想:老大,有时候猪哼哼还是挺管用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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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贝卡勒阅读 364评论 0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