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记不清是从哪一年开始,我不再伤春悲秋——樱花飘落如雨,我视而不见,秋雨缠绵如丝,我漠然置之,不再放纵大笑,也不再任性痛哭,我把这种改变称之为“成熟”。也许承受与隐忍是中年人生存的常态,用世俗的眼光衡量,如果一个不惑之年的女人哭笑自由,活得过分“天真”,会有“傻”的嫌疑,我曾经“傻”过,而今,折服于世俗,日益“聪明”。可是,聪明的你是否知道,偶尔的“犯傻”也是一种幸运?
匆匆走过半生,在应该享受奋斗果实的四十多岁,我选择了离开故土重新开始,很多人不能理解,其实在我看来,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在哪里都是流浪,身体的颠沛辗转总好过灵魂的流离失所。有人曾问我,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后不后悔?夜深人静的时候、濒临崩溃的时候、受挫不安的时候我也叩问自己:为什么要远离熟悉的环境,远离亲朋好友,真的是为了孩子或为了梦想吗?可是自己明明是一个胸无大志、易于满足的小女人。这样仓皇地逃离自己深爱的城市,投入一个陌生的怀抱,难道不是因为恐惧?害怕一成不变的生活,已然预知又无力改变的现实;渴望拥有幸福又怀疑自己是否具有创造幸福的能力;不想被操控,只想紧紧扼住命运的咽喉……后不后悔?后悔与否总要亲自走一遭才知道,正如弗罗斯特《未选择的路》,无论我们选择了哪一条路,都会在多年以后回望时感叹:如果当初不……,不知会怎样?既然不管怎样都会后悔,那就让自己选一条不寻常的路,纵使荆棘遍布,脚底磨出的血泡和老茧日后也会成为记忆中难忘的片段、生命馈赠的值得珍藏的礼物。
从家到学校,短短的一段路,我由最初的迷失方向到现在熟知最佳路径,走过的不仅仅是二百多个日夜,更是从迷茫困顿到清晰明朗的漫长心路。曾经,秋风渐凉的夜晚,是“东风港”的枫叶与桂花伴我走过孤独的回家路;天都路上的梅花,你可还记得那个清晨飘散在雨中的我的歌声?上塘河畔的垂柳柔梢披风,摇摆的枝条就是一首合辙押韵的诗;三义路上淡紫色的泡桐花让我在梦中回到童年,母亲的容颜依稀还是旧时的模样……那些工作重压下深夜的辗转反侧、节日里身处异乡的泪水都成为过往,驿动的心在规律的日子里渐渐适应了新的频率,初来乍到的苦闷、惶惑也在温暖的抚慰中慢慢平息。当我可以在焦躁不安时提醒自己需要冷静,当我一再受挫时还能面带微笑,当我想要倾诉或者崩溃时选择孤独的沉默,我才懂得,真正成熟的人都有一颗柔韧的心,因为能体察生活的艰难而选择包容,因为看透人生的真相而选择坚强,柔软而坚韧的心才能抵挡诸多已知或未知的苦痛,也更能珍惜和享受当下的温暖与深情。
“窗外雨潺潺,春意阑珊”,李后主享尽如梦繁华,而今“小楼昨夜又东风”,无处排遣的故国之思让他只能叹一句“天上人间”。而我,在这个“翻云覆雨”的春天,在这个我还不够喜欢的城市,在这个偶尔放纵犯傻的下午,只想吟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因为今天杭州的雨,让我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