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 even yet I dare not let it languish,
Dare not indulge in memory's rapturous pain;
Once drinking deep of that divinest anguish,
How could I seek the empty world again?
———Emily Brontë
"即便如此我也不敢听任灵魂苦思，不敢耽于回忆的剧痛与狂喜；
一旦在那神圣的痛苦中沉醉，叫我怎能再寻求这虚空的人世？”
存于世间，又似游离世外；
小心翼翼，又特立独行。
与夏洛蒂和安妮相比，艾米莉似乎是最孤单的那一个了。
既无朋友，也无知己；
无人欣赏，无人理会。
有人将她认作神秘主义者，
有人对她无动于衷。
思想的腾飞，灵魂的寂寞；
本性的不羁，外界的冷漠。
她在自然中穿行，践行着自己的价值观念；
她于尘世间游走，伴随她的仅有冰冷孤单。
夏洛蒂在忆及她时说，
艾米莉生性独立、豁达、纯真、刚毅、热情又内向。
她颇有男儿气概，酷爱自己生长其间的荒原，平素在离群索居中，除去手足情谊，最喜与大自然为友。
毛姆说，
艾米莉是个古怪的、神秘的、影子一般的人物。
她超然不群，是一个生硬的、令人感到不舒服的人。
夏洛蒂有朋友，安妮有朋友，艾米莉却没有。
艾米莉的孤独，是常年伴随着她的。
正如她所言，从出生之日起，如影随形。
I am the only being whose doom
No tongue would ask
No eye would mourn
I never caused a thought of gloom
A smile of joy since I was born
“我是唯一的人，
命中已经注定。
无人过问,
也无人哀悼。
自我生之日起，
从未引起过，
一线忧虑，
亦或是一个快乐的微笑。”
曾经也有期盼过亲情的温暖、爱情的甜蜜；
然而不过一闪之念，
便被重重顾虑压下。
“那些记忆已然太过久远，
久得仿佛从未存在过。”
世界给了她太多沉默与悲哀，
无论是原生家庭，
还是当时的环境。
是以伴随她无可置疑的文学天赋而来的，
是永恒的寂寞苦楚。
而她神秘的性格，也多是源自于此。
孤僻、生硬、内敛；
奔放、热情、倔强。
如斯矛盾，
又如斯真实。
她歌咏春天：
“红雀飞舞在岩石谷中，百灵在荒野上空高翔。蜜蜂在石楠花间，而花丛把我美丽的爱人隐藏。”
然而她却说，
The dweller in the land of death is changed and careless too.
And she would not, in her tranquil sleep, return a single sigh.
''那死之国土的居住者，已不同往日，无动于衷。
她也静静睡着，不会回答，哪怕是一声长叹。''
她告知夏天：
Blow, west-wind, by the lonely mound;
And murmur,summer-streams——
There is no need of other sound
To soothe my lady's dreams.
吹吧，西风，
吹拂这寂寞的坟冢；
夏日里叮咚的溪水，
请别发出其它声音，
来安慰我爱人的梦。
她咏叹秋天：
Fall, leaves,fall;
Die,flowers,away.
Lengthen night and shorten day.
Every leaf speaks bliss to me,
Fluttering from the autumn tree.
凋零了，秋叶凋零！
枯朽了，鲜花枯朽！
漫漫长夜，短短白昼。
每一片树叶都为我祝福，
从秋天的枝头飘零落下。
她笑着迎接冬天：
I shall smile when wreaths of snow
Blossom where the rose should grow;
I shall sing when night's decay
Ushers in a drearier day.
我将微笑，
在雪花在该长玫瑰的地方怒放的时候；
我将歌唱，
当黑夜消亡，带来一个更阴郁的白昼。
她的一喜一悲，随着节令的变化，
不是常规上的伤春悲秋；
她的一颦一笑，带着淡淡深沉，
亦非传统中的明婉清丽。
她的文字，是天马行空的纵横列布，充斥着灵性；
她的笔触，是超然脱俗的粗犷真挚，彰显着坚强。
她茕茕一人，穿过时间；
她踽踽独行，践行信念。
哪怕她的生命如斯短暂，
哪怕在她生前并未得到认可。
她依然孤独又独立，
她仍旧古怪又虔诚。
对孤独的认知使她坚强地面对生活的严酷，
对信仰的虔诚令她执着地追求超然的自由。
虽然被时代的局限所限制、被家庭的境况所耽误，
她的灵魂，依然坚定地冲破了外界的束缚，
独行，飘扬，游离——
清风明月夜，触目一片银白
无人相伴
也不见大地、海洋和晴空
灵魂自由翱翔
穿越于宇宙的无际无穷……
In all lonely landscape round ,
I see no light and hear no sound .
Except the wind that far away,
Come sighing o'er the healthy sea.
在这四周所有寂寞的景色之中，
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只有远方吹来的风，
叹息着吹过这一片荒原。
如果非要定义这种状态，我愿借用陈果女士一本书的名字，称之为，好的孤独。
艾米莉也说过，只有孤独才是真正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孤独使人坚强，使人沉淀；
孤独令人思考，令人达观。
艾米莉是孤独的。
她也是理性的。
如果说呼啸山庄中丰满的人物塑造是充满了艾米莉·勃朗特对人情的理解的话，
那么她的诗篇则是应当归属于她对人与自然间哲学思想的诠释。
这都归功于她的思考。
我们知道，
往昔那些或浓或淡的情感都终会随着时光的洪流消散，
真正永垂不朽的，只有思想与灵魂。
而这些需要用文字来留存。
再快乐的事情也终会淡化，
再苦涩的泪水也终将干涸。
那时，什么都不会留下。
那么，便将思想的火花留下：
用灵魂书写，
用文字表达；
哪怕暂且无人欣赏，
但相信时间的洗礼进程，
足够你的作品找到知音。
周国平说，灵魂只能独行。
艾米莉的经历亦是证实了这一点。
兜兜转转，还是形影相吊。
无论何时何地，生前去后，
都是孑然一人而已。
世间百态，不过过眼云烟，那都不是你的；
人生百味，何似昙花一现，最终都会凋谢。
生命苦短，不过是几十年便仅剩褪了色的荒凉；
但不朽的灵魂，即使在千百年后，也依然闪亮。
她说，
我们应学会宽恕。
她说，
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热情，包括死亡。
她充满期待，
希冀着突破一隅之地眺望宇宙的广袤；
她谆谆教导，
警醒着我们孤独是如斯可悲与重要。
没有人会轻易去渴望孤独，
但也没有人能就此逃离孤独；
正如没有人知道命运的去向，
也没有人得以逃脱它的魔掌。
女诗人芳魂一缕，早已不知飘往何方；
唯有旧书几卷，还共我们参详，她昔日的模样。
檀香袅袅，似是浮现出她的笑貌音容；
她于荒原上穿梭，笑得旷达又坚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