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办公室前面是一片树林,树林里有红叶碧桃、腊梅、窝竹、银杏树、樱花树和樟树。一排樟树紧挨着办公室,隔条大道,就是三棵樱花树和一棵银杏树,腊梅、红叶碧桃和窝竹隔得较远。工作的间隙,我欣赏最多的是樟树、樱花树和银杏树。
樟树一年四季墨绿墨绿的,浓荫匝地。它的叶子呈卵状椭圆形,叶面极有光泽。樟树的叶子不像樱花树和银杏树的叶子一到秋天就全部落光,它是红一叶,落一叶,一年四季都有红叶飘下,并不以秋天为盛,反而是春夏之交落得最多。每一片樟树叶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便会义无反顾地落下。仔细看,在落下樟树叶的地方,一定有一片新生的叶子已经发芽。为了这片新生的叶子,老樟树叶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生存的位置和温暖的阳光,让给了新叶。这大概就是樟树四季长青不衰的原因吧。
望着樟树飘飞的火红落叶,我不禁想到我们人类这棵参天大树不也是如此吗?一代代先辈,为了子孙后代的幸福,无私地奉献自己的聪明才智,甚至生命,才有了人类这棵擎天大树的枝繁叶茂,万古如斯。
和樟树叶不同,樱花树的叶子,秋天一到,树叶就会由绿变黄,秋风一吹,哗哗啦啦,樱花树下就会落叶成堆,树上不再有一片树叶。樱花树的叶子春天生意盎然,夏天蓬蓬勃勃,到了秋天,就成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离别。来的时候,尽情展现对生命的渴望,热烈地拥抱生命;离去的时候,则痛痛快快地回到泥土中,毫不拖泥带水。人的一生不应该这样吗?当我们拥有生命的时候,就应该活得热烈精彩;当人生的秋天到来的时候,知命达观,从容面对,安然回到我们来的地方——大地母亲的怀抱。
和樟树、樱花树的落叶相比,银杏树的落叶是最美的。它有明黄亮丽的颜色,圆润的扇形形状,像丝绸般光滑的叶面,它是秋天献给冬天最美的礼物。一阵秋风过后,无数片美丽的银杏树叶就像翻飞的绸扇纷纷飘向地面。你真不忍看叶落地上,更不忍脚踩在上面。在生命的尽头,我们往往看到的是枯枝败叶,一片狼藉,而银杏树的落叶却把生命的挽歌唱得如此圣洁高贵。
银杏树的落叶,让我想起了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我们也不乏像银杏树落叶一样的人,他们在生命的最后唱出了最激越的歌,著名作家史铁生先生就是这群人中的杰出代表。史铁生一生备受疾病折磨,身体瘫痪,晚年患有严重的尿毒症,用他自己的话说:”职业是生病。“在与病魔的抗争中,他创作了许多优秀的作品,以散文《我与地坛》最为著名。就是这样一位活着尝尽生之苦难的作家,在他走后,把脊椎、大脑捐给了医学,把肝脏捐给需要的人。史铁生不就是人类这棵大树上最美银杏叶中的一片吗?
像史铁生先生一样,前天从媒体上得知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在知道自己是肺癌晚期后,反复叮嘱家人一定要把自己身体上能用的器官捐献出来。他的一个眼角膜让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的患者保住了即将失明的另一只眼睛。这个老人是我国器官捐献最长者,而最小的仅六个月大。这些人,无论是名人,还是普通人;无论是耄耋老人,还是幼小的婴儿,他们生命的绝唱,壮美,荡气回肠,他们把生命的高贵演绎得华美绝伦。
秋风无情,落叶有意,办公室前这些飘飞的美丽的落叶启示着我们,一个人应该怎样活着,又应该怎样离开这个世界。
谨以此文向落叶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