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丹华,笔名稚吟秋声,资深语文教师, “传统文化融入语文课程”全国学术研讨会、全国正道语文学术研讨会、全国中小学课堂智慧教学能力提升研讨会、“台州、宁波、杭州、上海四地”语文教学研讨会、“溯源导读河南项城推广活动”、深圳东莞两地“溯源导读”学术报告会、汉中“追寻大师足迹,探寻阅读源头”国培计划活动、“教育者论坛”“梦龙诗话”诗歌教育微型论坛等多个语文教学活动特邀嘉宾,“南京十三中语文研讨”“东莞市松山湖学校语文研讨”座谈会主讲者,全国名师工作室发展联盟讲师, “溯源导读法”“无界思维法”创始人,创建微信公众号“稚吟秋声文学艺术生活”“溯源导读论坛”“老子长寿”“嘉定地方文化研究会”,聃道影视文化(上海)有限公司企划总监,文字作品散见各大报刊媒体。
随着弘扬民族文化的热潮掀起,古典诗词创作吸引着更多的文化人,学校教学也开始重视对学生进行这方面的引导。早在2011年,我拜钱梦龙老师为师,正式开始学习古典诗词的创作,并在两个班级的学生中成立了“诗韵秋霞”少年古典诗词创作班。
当初毫不起眼也不受重视的创作班,吸纳了我所带的两个班中的文学爱好者二十六人,利用业余时间走访当地名胜古迹,吟诵《声律启蒙》《笠翁对韵》,购买《中华韵典》《白香词谱》,学习诗词格律,填词作诗。起初,我指导学生按照浙江古籍出版社的《诗词格律》一书进行创作。此书与大多数谈诗词格律的书,都把格律概括为四种格式:
正格平起式两种:
1、平起平收,首句押韵
2、平起仄收,首句不押韵。
偏格仄起式两种:
1、仄起平收,首句押韵;
2、仄起仄收,首句不押韵。
但是,按照这样的格律规律进行创作有个缺点,学生选定一种格式后进行创作,须将每一句诗的平仄都先牢记于心,然后如同填公式一样再“套”以“文字”,就如这样:
五绝“平起平收”式的格律:
平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这对学生有点高,并且容易觉得枯燥,他们感受不到诗词韵律之美,韵律对他们而言成为一种束缚。这时候就有学生提出,很多老师让学生创作古诗词,只注重诗词语言,根本不讲格律,更何况,古典诗词创作比赛对于格律的要求并不太高。他们让我在格律上不要苛求,只要注意押韵即可,不用过分讲究平仄。
但是我想,古典诗词的美,音韵之美是很重要的一点,不应忽视。平声柔和舒缓,仄声短促有力,平仄声按一定规律错落相间,诗词的音韵和谐就体现出来了。并且这种音韵节奏上的变化,还能引起思想感情上的起伏变化。
那么,有没有更好记易学的诗词格律规律呢?我向钱梦龙先生请教,他几次为我讲解他自己在初中时就领悟出来的格律规律,我边学边教学生,自己又在诗词创作中加以实践,越来越觉得他概括的内容有很大的推广价值,特别适合初学诗词创作者掌握。
钱梦龙老师首先给定一个诗词格律的基本式(绝句也好,律诗也罢,都逃不过这四种基本式的有规律组合):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如果创作五言绝句,每句去掉前两字即可; 律诗由四联组成:首联、颔联、颈联、尾联。一联之内,平仄相对;两联之间,平仄相粘。对照之下,“钱氏格律”更简洁明了。只要熟读四种基本式,就可以推演出格律诗的各种体式。并且,学生根据这个基本式,可以进行诗词吟诵,这就避免了机械记忆,他们不用可以背诵,即可轻松掌握近体诗的格律。
对于词的创作,由于每个词牌有自己的格律规律,不能一概而论,我在教学上让学生真正做到了“填词”,即以教材上出现的某首词作为范式,将其平仄与押韵规律对照该词语句书写出来,然后往里填入具有韵味的词句即可。
为了提升学生创作诗词的格调与意境 我推荐他们阅读清代袁枚的《随园诗话》,与王国维的《人间词话》。
袁枚提倡“性灵说”他认为,“凡诗之传者,都是性灵,不关堆垛”,并强调“诗能入人心脾,便是佳诗",提倡"情至不能已,氤氲化作诗"。《随园诗话》的阅读,不仅让学生增加了文言文的底蕴,更大的好处是,使他们自觉将“空灵、意趣而有美感”作为自己的创作追求。
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把多种多样的艺术境界划分为三种基本形态“上焉者,意与境浑;其次,或以境胜;或以意胜。”他认为,“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又认为,“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这些对于词作的见解,大大提升了学生创作词的品味与格调。
我认为,虽然是教学生创作诗词,但起点高一点,让他们开阔视野,心中有一个理想的状态可以追求,仅此一点就足以让学生收益匪浅,这可从他们写的阅读心得中即可看出:《诗的构思——读<随园诗话有感>》《诗、师、世——论<随园诗话>》《“天巧”妙诗——谈<随园诗话>》《言情难,淡雅亦难》《何必争第一》《思维不能钻牛角尖》……学生们变得爱读书爱思考。
《中华韵典》对于诗词创作的学生帮助很大。同一个韵部,它不仅罗列很多字,而且每个字下又列举了不少常用诗词语汇,给缺少古典诗词积累的学生提供了选择的余地,即使闲暇时光拿来翻翻,也可以丰富诗词语言、培养诗词语感。学生参加古典诗词创作比赛时,大赛规则允许将它带入场内,这为学生的现场创作提供了便利。
附带说一下,诗词格律要讲究,但不能过分死抠,否则很容易导致作品缺少灵动,失去了创作的意趣和品味。一些诗词创作的专业术语如“失粘”“失对”“拗救”“合掌对”“蜂腰体”等,更不宜全部灌输,即使绕不过要作解释,也尽量以形象的解说为主。另外,个别个性自由疏放的学生,教师应允许其放弃创作近体诗,而改为选择格律相对较宽的古体诗。
我在教学中,还注重以读促写,引导学生对教材中的古典诗词从内容和形式两方面进行仿写,甚至有时候更看重他们的灵感,不深究其启发究竟来自于内容还是形式。因为我自己就是个思维毫无拘束之人,便觉得应当鼓励甚至保护学生天马行空式的漫想,这对他们的创作肯定是有利的。现举例如下:
教学李商隐《无题》时学生的创作作品:
采桑子.杨柳
八8 谈以暄
淡烟细水垂杨柳,朗月微风。触景心怦,醉夏清箫伴古筝。
藕花湿羽竹窗小,长夜孤灯。远处舟横,轻卷幽帘待雨声。
踏莎行
八7 彭可文
流水盈盈,落红遍地,藕花荷舫流连际。濛濛水影絮声中,吟风弄月情相喜。
几何人生,知音何觅,满腔情韵难言意。桥头才是赏春时,斜阳却照心思密。
教学辛弃疾的《破阵字·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时学生的创作
破阵子 · 败考记
七8 陆韫颉
沙场风云难测,只须卷土重来。军帐中筹千里计,一念之差美景残。伤心泪欲弹。
劝汝无须空叹,败军仍有青山。城外虽非长安景,风雪初停天又蓝。我心永不寒。
教学李清照《如梦令》时学生的创作作品
如梦令·话别
七8 付卓昕
多年久别之后,更念同窗好友,回首笑曾经,却道日长时久。折柳,折柳,何日重牵君手?
鹧鸪天
七8 谈以暄
雪覆银枝替夏红,几曾知己入诗中。景随小阁心犹醉,霜入高楼梦可逢。 香一缕,树千重,欲寻人影却无踪。灯残帘卷香犹在,借问此心谁与同?
教学王维《山居秋暝》时学生的创作作品
春
六7 彭可文
残叶换新芽,
蝶蜂恋旧花。
流莺鸣翠柳,
暖日映窗斜。
教学陆游《冬夜读书示子聿》时学生的创作作品
书痴
六7 周泽一
清韵书香小案孤,
神游今古意何如。
先贤睿智当空照,
读破身边万卷书。
教学苏轼《水调歌头》时学生的创作作品
水调歌头 · 别春
六8 陆韫颉
风动柳拂岸,落日映群山。白帆叠影重重,薄雾绕雄关。春日芳华落尽,柳絮迎风飘散,花草几时残?皓月照流水,飘尽满云天。
盛春时,山隐隐,水潺潺。明月不忍离去,谁解我心寒!日有晨升夕落,情有悲欢喜怒,且记吾心间。但愿春长在,芳草满河湾。
在教学之余,我自己也写些古典诗词,与学生互相唱和,这更提高了他们的创作兴趣,也增进了师生感情。
教学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时教师的创作作品
书房文竹
稚吟秋声
偶遇纤柔缘分在,婆娑绿意似情牵。
浓浓翠色窗台缀,盎盎生机室内欢。
密叶蹁跹风欲动,青枝静默韵平添。
轻抛世事心逾净,舞尽丰姿只为闲。
阳台春草
稚吟秋声
家居高一处,窗外小阳台。
有意青苔覆,无缘绿树栽。
葱葱春草盛,静静远空怀。
野趣闲情赏,心宽佳境来。
教学杜甫《望岳》时教师的创作作品
高楼抒怀
稚吟秋声
一碧晴空净,孤鸿款款飞。
楼高开视野,树远隐烟扉。
俯瞰溪流浅,遥看万象低。
风云多变幻,笑待日偏西。
教学王之涣《登鹳雀楼》时教师的创作作品
踏莎行·登楼
稚吟秋声
夜色笼纱,书情不老,阳台绿草嫌盆小。倚栏人静远尘嚣,登楼独享心情好。
彩笔轻挥,红霞晚照,平生只恨吟诗少。良辰无语景相邀,长空等得飞虹到。
摊破浣溪沙 · 窗前赏景
稚吟秋声
一碧溪流两岸间,石桥春水亦潺湲。此刻韶光最如意,事无牵。
无梦追寻前路远,不须回首旧时寒。只是留心当下景,倚窗前。
教学王维的《山居秋暝》时教师的创作作品
明月逐人来 · 池塘
稚吟秋声
秋波微淡,塘边泥浅。云迷处,空浮尽漫。时光惬意,好景眼前现。意淡自然心远。
碧水涟漪,光动影移情乱。秋风静、芦苇不变。复得返归,听凭心所愿。万物禅机无限。
四年来,“诗韵秋霞” 少年古诗词创作社成员(学生26人,教师1人)醉心于古典诗词创作,学生创作诗词138首,教师创作诗词62首,我都发在“稚吟秋声”新浪博客上。
学生在上海市的古典诗词比赛中收获颇丰:
上海市古诗文阅读大赛市一等奖2名;市二等奖7名;市三等奖9名;市优胜奖3名;
上海市中小学生古典诗词创作大赛市一等奖6名;市二等奖14名;市三等奖8名。
有几年,在区级古诗文阅读大赛选拔赛中,入围的二十名代表区参加市级比赛的选手,竟有一半以上是我利用业余时间辅导的(包括外校),此处限于篇幅,区级得奖忽略不计。更有几次,“诗韵秋霞”少年诗词创作班成员参加上海市中小学生古典诗词现场创作大赛,得奖人次远超别的区全区得奖总数。虽然我当时所在的学校对此根本不重视,师生没有因此得到过任何嘉奖,但从学生的个人素养的提升来看,对他们的影响应该是终身的:
其一,古典诗词的创作带动了学生对于诗词的阅读与品赏。很多经典诗词,学生虽然在这之前熟读成诵,但是对于其究竟美在何处缺乏具体感知。待到他们学习了古典诗词的创作技巧后自己有了创作体验,他们才真正领略了这些诗词的妙处,对原作者深感佩服。因此,可以这样说,创作体验使得学生对经典诗词另眼相看。
其二,诗词吟诵使得学生与经典诗词更加贴近。他们以钱梦龙老师的吟诗方法吟颂诗词,对于诗词更多了一份亲近感,吟诵增添喜爱,喜爱倍加吟诵,于是,诗词就这样融入了他们的生活,甚至融入了他们的生命。
其三,腹有诗书气自华,古典诗词创作,让学生谈吐高雅、气质如兰。诗词创作班的成员,他们自然而然养成了每晚读诗一首再入睡的习惯,平时与人交谈,也喜欢掐几句诗出来,相互之间的交往,更多时候竟然有种“以诗会友”的文人气质。学生参加学校艺术节的插画比赛、歌咏比赛、绘画比赛,都因诗词原创而锦上添花。
以下是一位名叫谈以暄的女生在其好友彭可文生日之际写下的生日贺卡(我当时于课间偶然发现后,将之记录于“稚吟秋声”新浪博客,虽格律不甚谐,然颇饶意趣):
致我的密友可文:
点绛唇.云淡秋宁静
吾友喜读易安词,故选点绛唇,伏案噙笔思,几番改。只怕道不尽心意。友字宁静,故“云淡秋宁静”,愿宁静永远变不惊,执卷静读。
一曲相和,唇红齿白眉眼诵。再吟相送,人远衣衫重。
两唱豆蔻,皓腕凝脂瘦。风霜冻,生辰莺弄,永把初心咏。
你的密友 谈退哲
其四,古典诗词创作让学生更加热爱生活、热爱美。诗词的审美作用,对于一个人而言,自有其潜移默化之功效。爱上诗词创作的学生,生活中就更善于观察与感受,他们富于生活情趣,更具审美眼光,也更能够用自己的心灵与双手亲自创造生活之美。他们更愿意留心营造生活意境,努力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境界!
现在这些学生已进入高中学习;而我,也已不在学校任教。但是,我想,学习古典诗词的日子对于我们来说,美好多于艰辛。古典诗词创作给我们带来的,是心灵的净化与人生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