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我仰望群山的苍老，
他们不说一句话。
阳光描出我的渺小，
小草在我的脚下。
我一人停步在路隅，
倾听空谷的松籁；
晴天里有白云盘踞，
转瞬间忽又不再。
---徐志摩
一、引子
在以后的几十年里，这些故事和情节被演变成了与最初的真实完全不相宜的说法，它们经过岁月的洗炼和堂而皇之的编撰，成了若干个耐人寻味的版本。包括故事中的主人公——他们都已改头换面。无须作无谓的计较和解释吧，因为生活本身就是这样。
但是，那喧嚣而苍老的群山却是始终存在的，它们被时间雕刻成了永恒。无数的生命在那里繁衍着，生生灭灭，一直隐藏在全且记忆的深处。
可那又怎么样呢！
这是一个普通的星期天里，早晨七、八点钟的阳光诡异的透过飘飞的窗帘，照进全且的书房，红彤彤的色彩映照着清晨有些杂乱的房间。
半个小时前，全且在这个简约的书房里无聊地伸了一下懒腰，就去洗漱了，刷了牙，对着镜子用剃刀刮了几下脸，眨巴着眼睛看着那面闪光玻璃里的自己，再拿热毛巾认真地擦了几把。
全且要去看他在乡下的哥哥，这是全且昨晚一时心血来潮的决定，并且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老婆要他陪同去娘家的提议。
现在他就走在看望哥哥的路上，走在记忆的时光里。
全且的哥哥住在巴山围拢的一个小山村里，与全且所在的城市有些距离，因交通的原因，那里至今还是比较落后，但风光美丽。
哥已七十三岁？——昨天打电话时哥说他七十三岁了，这让全且不禁哀叹他的哥，也哀叹自己恍惚的人生，甚至半夜都没有睡好。
在全且的眼里，哥的印象还是年轻时那副嘴脸，发黄的、不整齐的牙口，两颗板牙稍微向外呲着。泛红而不甚平坦的脸孔，如扁豆似的形状，上面撒着几颗黑色的芝蔴，滚落在鼻梁的两边。一双细眯眯的眼睛里，始终盛着温柔。矮矮个子，见人笑着，温吞吞，好象从来没见衰老。可又老是没见他活出一幅伸展，他只能活成这样儿。现在竟然七十多岁了！哥在那地方住了四、五十年，那地方让全且的哥活到了今天。
全且开着汽车。脚一掂油门，发动机一声轻微的轰响，车就噌的窜了出去。那响声每每一掠过山湾，全且就习惯性地摁一下喇叭。喇叭尖锐的声音，在山沟里来回晃荡。
从全且所在的城市顺着108国道走50多里路，两边就全是退向车后的山，从车的左侧伸出一条山路来，拐进入就是通往全且哥家去的路，路也是水泥路，只是路窄，车窗开着，阳光从山间的天空一泄无余地照下来，穿过树叶的间隙，在云彩和空气中翻卷，让人无端的惬意和清爽。目所及处，除了绿，还是绿。
路边一簇簇翠浓的竹荫飘移过来，不时有竹枝的梢头探头探脑的，带着露水涮进车来，漾起阵阵凉风。几只牛蚊（牛虻）瞪着眼睛趁机钻进了车里，搧着翅膀嗡嗡地在窗玻璃上叮噹碰响，蛮不讲理的撒泼。
远处青山更幽的地方，有轰隆隆炸石放炮的声音。那声音很响，象是有人在地底猛烈地敲响大鼓。现在到处都在搞建设，已经到这深山里来炸山取石头了。有的地方已经缷掉了半座山。唉！山啦！全且想了一阵山，就漫不经心的打着方向盘，又想他的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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