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8年初冬，大秦帝国的咸阳城里即将执行一场死刑，秦国丞相李斯将要被处以腰斩的酷刑。临刑前，李斯对一同被受刑的小儿子说：“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死亡是一杆秤，用以衡量那些逝去的光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浮现在李斯脑海的，居然不是他一生中所作出的那些丰功伟绩，而是年轻时那些简单而纯粹的快乐。
一
一切都要回归到四十多年前，年轻的李斯还是楚国上蔡看守粮仓的小吏，一次上厕所时发现，厕所中的老鼠正毫无哀怨地吃着粪便，见有人来后仓皇逃走，人们避之不及的粪便却成了这些厕鼠的美食，而粮仓中的老鼠却怡然自得地吃着美美的粮食，饱食终日。
仓鼠与厕鼠两种不同老鼠的生活状态彻底影响了李斯的人生轨迹，一股熊熊的野心之火燃烧在李斯死寂了二十余年的心中。他开始离开贫瘠的上蔡，北上拜师荀子，入吕不韦门下，为嬴政所用，上《谏逐客书》，终而帮助嬴政统一中国，成为帝国的丞相。
成为帝国二把手的李斯，似乎实现了当初的愿望，一只饱食终日的仓鼠，在帝国的权力的中心，挥洒着自己的才华和野心。他帮助秦始皇建立郡县制、统一各种制度甚至协助他焚书坑儒。然而在在始皇死后的沙丘行宫里，为仓鼠哲学指引的李斯，为了自己的利益，放弃了原则，听从了宦官赵高，终而在后者设计的种种陷阱中被谋杀。这才出现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二
以上的故事出自史实也同样出于小说《流血的仕途：李斯与秦帝国》。作者曹昇，又名曹三公子。作为曹昇得代表作，这部历史小说以一种独特的文风和视角向我们展示了李斯的一生，那个上蔡的小吏，如何一步一步攀登至权力的中心。
与不少的历史小说一样，这部作品也掺杂了不少作者个人的情感和意志，但并没有架空历史，李斯的真实形象还是相对完整地展现读者面前。书中涉及的主要故事基本上尊重了历史史实，但是也有部分或多或少地增加了李斯的个人戏份。其实真实的李斯并没有过多地参与吕不韦和嫪毐的权力之争等历史事件。
李斯在真实的历史中一直为秦国的统一大业以及帝国初期的建设出谋划策。那部《谏逐客书》不但让他为嬴政所用，也更让他名垂青史。他为帝国设计出的规划，如郡县制甚至影响了后来两千多年的中国历史。咸阳城的腰斩酷刑带走了李斯的生命，却并没有带走他对帝国的印记，那些最具影响力的事物并没有随着他的逝去而销声匿迹。
与一般小说的叙述不同，这部作品除了一贯的陈述史实外，还夹杂了不少论述，甚至引用了一些具有现代气息的名人名言。或许在作者看来，任何历史人物，他们都对现代人们有着指引作用，而任何深刻的道理都能在历史尘雾中寻觅到自己的记忆。
三
在作者曹昇的笔下，李斯或许就是一只仓鼠，在功名利禄的诱惑下拜名师，攀高枝，在权力斗争激烈的咸阳城里，挥洒着自己的才华，运筹帷幄着勾心斗角般的权谋。这一切都是为了更高的权位，更加丰厚的荣华富贵。
在曹昇的笔下，李斯又不是一只仓鼠，他所做的一切在为自己得到富贵权位的同时，还为秦国的统一大业奉献出自己最美好的岁月。他的一生短暂却又漫长、平淡却又跌荡、他助推着秦国又强大走向统一，而最终却又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斯是一个复杂的人，不过还是一个单纯的人。他离开上蔡最本质的原因只是想成为一个享有富贵荣华的仓鼠，然而他的追逐过程中，他为帝国统一以及此后两千多年帝国制度的设计，贡献出自己的智慧。
曹昇笔下的李斯，也许就是真实的李斯。那个上蔡看守粮仓的小吏；那个拜师荀子和韩非谈笑风生的学员；那个在吕不韦和嫪毐之争巧妙布局导演的客卿；那个上《谏逐客书》的楚人；那个解救郑国的秦国廷尉；还有那个推行郡县制参与焚书坑儒的秦国丞相，最后就是那个沙丘之变中为赵高利用的仓鼠。
这就是李斯，也许是真实的，也许不是。有时候历史人物总会通过文学作品呈现出他多种多样的面貌，我们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