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三月，湖波微漾，堤柳返青。

叶家小姐蓁蓁带着自家丫鬟阿碧出门游玩，春色正好，街上往来行人不少，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见得一家铺子首饰做的极为精致，自然驻足。

挑了支白玉簪，当下也就簪上了。阿碧从来都不懂自家小姐，那些个红玛瑙、绿翡翠多好看呢，小姐偏偏喜欢这白玉簪，未免也过太素淡了啊！

回到街上，阿碧那小丫头盯着人家的糖葫芦就差流口水了，蓁蓁抿嘴偷笑，允了她去。正笑她是个小馋猫呢，忽而闻着了一阵香味，不似花香单薄，不似脂粉轻浮，也不似食物甜腻，淡雅绵长，温厚润泽，真的是很好闻呢！

自顾张望，循着这味道，源头竟是一穿月白长袍的男子。虽知不妥，却是怎么也压不住心头的好奇，脚不自觉就迈开来跟上了那男子。

阿碧买完糖葫芦，美美的咬上一口，回头却发现自家小姐不见了，一下子慌了神儿，赶忙四处寻找。

而蓁蓁，一路小心翼翼却还是被那人抓个正着。“为什么跟着我？“

那人回头，面容俊朗，眉目生动。

蓁蓁不知所措。“我、我、我只是闻着，你身上的味道，很是好闻，然后，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着你了。”不自觉红了脸。

哈哈，笑声爽朗。“在下楚终南，家中制墨，小姐方才闻到的味道正是在下研制着的一款新墨，因着不小心沾了些许在衣襟上，正想回家换下清洗呢。小姐想来也是有缘之人，待我这新墨制成，定托人送一块去小姐府上。“

蓁蓁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微微颌首。

雨，突然就降临，叫人猝不及防。

蓁蓁愣在哪儿，楚终南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跑。前面就是卖糕点的翡花楼，只是今儿不知何故，白日里就闭了门，看来只得站在门前避雨了。

蓁蓁红着脸，不露痕迹的挣脱了楚终南的手。

楚终南掸掸身上的雨水，看向天空。

“这雨下的这般急，想必不会太久吧！小姐不必忧心，待得雨停，终南送小姐回府吧。”

“蓁蓁在这里谢过公子了。”微微欠身行个礼，蓁蓁也不知怎么了，心头竟暗暗盼着这雨，还是不要太早停吧。

风吹起来了，雨势像是愈发收不住的样子。翡花楼的屋檐飞翘，短促精致，本来就避不了多少雨，这会儿风更是把雨珠儿都送进来了，打湿了蓁蓁的裙摆，蓁蓁只能往里再靠靠，已是贴着墙了。终南见了，本想脱了外裳替两人挡雨，但这到底是市集恐怕伤及蓁蓁小姐的名誉，一思量，便直接挡在了蓁蓁身前。

蓁蓁一下子、一下子、惊的都忘了呼吸。

“楚公子你，其实不必这样的，蓁蓁没事，公子，公子你这样子淋着雨会病着的，你快过来。”

“小姐不用担心，我没事。倒是你，女儿家身子弱，淋不得雨。这雨下不了多久，应是快停了。”

蓁蓁又急又羞，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祈祷雨快点停了。

雨果真没过多久便停了。蓁蓁顾不得整理自己，递了块帕子给楚终南。这次轮到楚终南愣着了。蓁蓁娇羞颔首，几缕雨水湿润散落下来的发丝附在白皙的脖颈上，看的楚终南好一会而回过神来，接了帕子，刚想张嘴说点什么就听着一阵急急忙忙的呼唤。

“小姐小姐，小姐，哎呀，可找着你啦！急坏阿碧了。小姐你去哪儿了，我一转身就不见你了。刚刚下雨有没有淋着，我回家给小姐煮点热茶暖暖身子，咦，这位公子好生面熟啊，生的真好看。”

“阿碧！”蓁蓁急忙打断阿碧的话。这小丫头啊，什么都好就是一张嘴啊，吃的多话也多。“这位是楚公子，刚刚是他，帮我挡雨的，我没事。”

“楚公子有礼了，谢谢您照顾我们家小姐，还为我们家小姐挡雨，真的是好体贴，不知道公子贵庚啊？可有婚嫁、、、”

蓁蓁被阿碧的话惊得不浅，忙拽住阿碧的袖口,道“阿碧你不是说回家要给我煮热茶么？我们赶紧回家吧，阿爹阿娘该担心了。”转身对着楚终南说“今日真是谢过公子了，阿碧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宠出了脾性，说话口无遮拦还望公子见谅。时候不早了，蓁蓁要先告辞了。公子淋了雨，不必送我了，还是赶紧回到府上换上干爽衣裳吧，万一公子病了，叫蓁蓁如何过意的去。”

阿碧原还想插嘴，生生被蓁蓁拽走了。心里直纳闷，自家一向体弱的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大力气了！

楚终南也本想说没关系的，看蓁蓁羞红了脸急匆匆的走了，无奈的收回了还举着蓁蓁帕子的手，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自从那天回家后，阿碧整天瞅着自家小姐天天待在闺阁里发呆，时常托着下巴能盯着窗外看上大半天。毕竟是从小就在身边的，小姐的那点心思自然是看的透透的，要怎么样才能帮帮小姐呢？

阿碧兀的也思忖起来，不防备的被小少爷撞了一下。“哎呦”一声叫出来。小少爷叶子宁回过头来一看是阿碧，赶忙跑过来皱着眉头关切的问，“阿碧姐姐你没事吧，子宁刚刚没看见你，撞到疼不疼啊，对不起。”

看着小少爷乖巧的模样，任谁都生不起气来。阿碧摸摸叶子宁的头，笑着说“没事没事，子宁小少爷是要干嘛去啊，这么着急呢！下次要小心呢。”

“阿碧姐姐，我知道啦！子宁刚刚着急去放风筝，跑的急了，下次不会啦。你看，这是厨房的李爷爷给我做的风筝，我还在上面画了一朵荷花呢，可好看啦！呀，风筝怎么破了？”

阿碧接过风筝一看，一定是刚刚撞上的时候风筝骨不小心杵破了面儿。荷花花蕊处破了一个洞。叶子宁在旁边没了刚刚的兴奋劲儿，小嘴撅的老高。

“没事没事，风筝面破了换一个就好了嘛，不伤心啊。阿碧姐姐给你去拿宣纸，你一会儿重新画上荷花好不好。”阿碧温柔的安慰着叶子宁。

转身回屋的时候，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那楚公子，不也是经营这文房四宝的嘛。打定主意，进书房抱着一大捧宣纸出来了。

“少爷你看，这里好多宣纸呢，你都拿去，让李爷爷给你做好多风筝都可以，你可以画荷花、梅花、菊花、松柏、、、什么都行。”

小孩子心思最是单纯好哄，连忙点头接过宣纸就奔着厨房去了。

阿碧回屋轻声叫着“小姐，小姐。”叶蓁蓁正磨着墨，早起本想抄一遍佛经，只是不知怎地思绪远了，手也就慢了，墨倒是磨得正是浓匀，这笔却还是干干净净。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什么事儿啊？”

阿碧接过叶蓁蓁手里的墨边磨边说，“小姐这是要抄佛经么？府里上等的宣纸不多了，要不阿碧去花间阁看看。”

“你这丫头，府里采购的事儿一直都是王总管在、、、”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不自觉又羞红了脸，看向阿碧，她可不正抿着嘴偷笑呢！

“好啊你，居然敢笑我。”

“好啦好啦，阿碧知道小姐自从上次回来之后，对那个楚公子就念念不忘，他不是说他家中制墨么，想来该是金玉斋的人，金玉斋离着这花间阁并不远，我们前去打听打听便是。”

原想着就此出门去，想想还是退回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仪容，连头饰也斟酌许久，最后还是选了最喜欢的白玉簪，明明是粉面素簪，青丝如瀑，眼如灿星，眉如弯月，可是蓁蓁怎么看都觉着自己还是不够妥当。

阿碧在一旁看的又好气又好笑，好一番催促才终于拉着自家小姐出门去。

先往花间阁挑了上好的宣纸打发一同出门的随从送回府上，蓁蓁只说和阿碧再逛逛，阿碧还想着拉着小姐先去尝尝翡花楼的新糕点呢，蓁蓁却是奔着金玉斋的方向就去了，阿碧忙跟上又是好一番调笑。

真到了这金玉斋又踌躇起来，这样贸然怕是不好，况且也不知楚公子是否真是这金玉斋的人，万一不是，可不就、、、蓁蓁心不在焉的打量着墨砚，忽而闻着一阵若有若无香味儿飘来，像极了那天楚终南身上沾染的味道！店里人也不少，蓁蓁穿过屏风来到后庭竟也没被人察觉，而阿碧那丫头现在正在门口王大娘那买麦芽糖呢！

院子素雅，一簇竹子倚墙而生，风过而起，漱漱生香。东南角的凉亭里一袭白衣，正低头专注于墨块的那人，不正是楚终南么！

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欣喜，想唤他，又觉冒昧，正为难之际楚终南却突然站了起来，眉梢是藏不住的欣喜，“对了对了，就是这样！”说完哈哈大笑。

蓁蓁还站在原地，正为楚终南的行为不解时，一阵墨香飘来，比先前的香味，似乎又清淡了几分，却显得更加绵长沁爽，透着一份灵韵。

“真好闻。”蓁蓁一时脱口而出。楚终南这才回头，发现是蓁蓁时眉眼都温柔起来。

“原来是叶小姐，真是佳人一倾顾，满庭惹芬芳啊。哈哈，恰好我这新墨还未取名，不如借小姐之雅，就叫它满庭墨吧，这块新墨便也赠与小姐，还望小姐不要嫌弃才好！”

“公子取笑了，这番厚礼蓁蓁万万不敢收。”

终南见蓁蓁羞得满脸通红，更觉有趣，问道“一块墨而已，谈何厚礼，不知小姐怎么会来此处？”

“蓁蓁今日原想着抄佛经，府中宣纸不多，便和阿碧一起去花间阁挑了些，路过这里闻着香味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进来了、、、蓁蓁本无意冒犯，还请公子见谅。蓁蓁该走了，一会儿阿碧找不到我，又该担心了。“

终南正愁着如何能多留蓁蓁一阵，就听着堂前阿碧的唤声，小姐小姐。终南抢在蓁蓁前应声，将阿碧也引到院子里来了。

阿碧也不认生，咋咋呼呼的就说，“这不是楚公子么，你都不知道，自从上次你帮我们家小姐挡雨回来以后啊，我们家小姐可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哎呦！小姐你拽我干嘛。“

蓁蓁又急又羞，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拉着阿碧要离开。

“等等等等，“楚终南忙叫道，蓁蓁的步子也不见慢下来，终南只能冲着阿碧说，”阿碧，这块满庭墨你替你们家小姐拿着，这也算是我们的定情之物了。“这”定情之物“楚终南故意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吐出来，蓁蓁一定得听着了。

叶蓁蓁听得再清楚不过了，这几个字让她的血液烫的像火，心脏跳得快让窒息了。脚步顿了顿，又急急地跑开了，但她知道，她这辈子都逃不开这个叫楚终南的人了。

阿碧在后面接过了墨，楚终南又说，“记得转告你们家小姐，在下改日必定登门亲自拜访叶老爷。“

“是，我的准姑爷！“阿碧俏皮的眨了眨眼，转身就去追自家小姐去了。

楚终南从怀中掏出避雨时蓁蓁送给他的帕子，满目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