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出生顺序对孩子的影响,已经有许多的研究资料,比如「资源稀释理论」、「汇合模型论」等。实际上,除了出生顺序外,间隔年份和性别,也是极其重要的影响因素(想象一下在一个重男轻女的社会里,可能会发生什么情形)。这些自然的和社会的因素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几类常见的模型,「成功的姐姐+充满失败感的弟弟」的模型,只是其中之一。也有其他模型,例如「作为牺牲品的姐姐+成功的弟弟」。
怎么理解「成功的姐姐+充满失败感的弟弟」这种模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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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引入一个概念,叫「生态位」。什么叫「生态位」?就是说,在一个生态系统中,不同的种群或个体,拥有不同的「位置」(就是获取资源的方式互补)。处于同一生态位的植物或动物,就有可能相互竞争,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自然界中,你吃鲜肉,我吃腐肉,他专门对付骨头,就不容易发生冲突,都能够生存下来。你看西游记中,师徒四人就是互补的,处于不同的生态位。如果出现两个唐僧或两个孙悟空,就得死掉一个。
大家可能注意到,同样的家庭环境中,兄弟姐妹的性格往往差异极大,为什么?这就是在生态位中相互博弈的结果,最终实现差异化生存。而这个过程,充满了斗争。前段时间有个新闻,有个女孩,用试图割腕的方式,成功地阻止了母亲生二胎。你看,这还没生出来呢,就已经杠上了。为什么孩子太早上学往往不好?就是因为一年级是原始丛林呀,年龄小,心智上不占优势,容易在竞争中落败,从而输在起点上。而那些心智占优势的孩子,则未来更可能成功,尤其是更可能成为领导者。这方面,已经有了不少研究资料可以证实。起点处的微小差异,最终形成了终点处的巨大差别。
在姐弟关系中,姐姐往往更聪明(有人认为弟弟更聪明,是误解了聪明的含义),更主动。除了姐姐有一段时间独享父母的照料这一原因外,更重要的是,姐姐占了年龄优势,在姐弟关系中承担了更重要的责任,因此也更主动,拥有更多的训练机会,且较少有偷懒或寻找借口的机会。也因为如此,她便无形中剥夺了弟弟的一些成长经验,将弟弟推向了生态位的另一端。以我和姐姐的关系为例,我姐姐从小就很优秀,而且,外向而主动,敢作敢当。我的成绩也很好,但是,我的性格就较为内向和懦弱,做事犹豫不决,也相对懒惰,能逃避就逃避。在童年,面对姐姐,我就是一个「充满失败感的弟弟」。当然最终并不是失败者,许多弟弟也都不是失败者,「充满失败感」和失败是两回事。无论如何,这些性格,都是在长期的共同生活中逐渐形成的,而生态位一旦形成,改变便不容易,会对一生的性格和事业产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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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讲的是自然状态。
父母的教育介入,可以极大地改变自然状态,形成一种文化状态。例如,如果父母是一个重度的重男轻女者,会如何?那么,他们会人为地干涉自然状态,从而通过剥夺和提供机会,促使姐弟间形成新的生态位。例如,剥夺姐姐求学机会,无论你多优秀,打工去吧,嫁人去吧,机会要留给弟弟,姐姐就这么给牺牲掉了,也不鲜见。还有更极端的,出嫁了,也要为弟弟承担本不应该承担的过度责任。
我们不讨论这种情况,毕竟现在大多数父母,哪怕偏爱男孩,也能够做到大体持平。我们要讨论的是,父母怎样的教育,加重了姐弟之间的差异,从而造就了成功的姐姐和充满失败感的弟弟,或者就是失败的弟弟,从而影响了他们的人生?
方法只有一个:通过表扬姐姐,打击弟弟,从而成功地将弟弟封闭在失败者的城堡里。
父母的愿望是好的,希望通过姐姐的榜样作用,来教育弟弟。
但是结果往往十分糟糕。因为弟弟通常会想:
大家都认为我不如姐姐;
看来我确实不如姐姐;
我做的一件件事,我一次次的考试成绩,也不断地证明这一点;
既然我无论怎么做都赶不上姐姐,我为什么要努力呢,这不是更丢人吗?
反正,我就是一个失败者,一个不如姐姐的人。
就这样,姐姐成了弟弟的诅咒。
更可怕的是,好心的姐姐,也经常会加入到指责弟弟的行列中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小时候也并不多就是这样一个「好心的哥哥」,差不多要毁掉一个「不爱学习的妹妹」的。姐姐总会把弟弟的落后,看成是不努力的结果,而这种不努力,其实才是结果。
岂止姐弟之间如此,在多少间教室里,那些好学生,正在成为其他孩子的诅咒?什么,没有姐姐?放心,还有「别人家的孩子」呢,我们总不缺乏教育孩子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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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让姐姐成为弟弟的真正的榜样和支持者,而不是诅咒,确实是家庭教育中的一个重大课题,尤其是在两胎时代来临的时候。
将孩子与孩子比较,在不同的生命类型之间依据某种奇怪的社会标准一定要分出一个高下,是万恶之源。而懂得接纳孩子,欣赏每一个生命的独特之处,鼓励每一个孩子都竭尽所能地朝向自我实现,是救赎之道。
但我们的社会,我们的家庭,距离这一天,还有比较遥远的距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