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北京安顿好了,你再来找我,来不来都可以。”
“我不会等你的,我真的不会等你了。”
她紧紧地抱住了阿达。
妈妈慧英坐在沙发上,“我看你能等多久。”
薇薇说,“我等他一辈子。”
“一辈子,到底有多久啊…”
一辈子到底有多久?
17岁进了岳家,半年后闹了饥荒。阿祖的男人岳子福,也就是薇薇的外公说要去城里闯闯,这一去,等来的是外公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的消息,和96年运回来的遗体。
阿祖的一辈子是守着很多年前外公寄回来的那些家书“本月寄回五元,用作家用。”薇薇说那些不是说爱的情书,阿祖才不管,她只认定“他还寄了五元让我做件袄”。阿祖不懂薇薇说的情书是什么样,因为她没听过她家谱上的男人岳子福对她说“我想你啊”。
阿祖没有外公的照片,就刺绣了一幅外公的名字挂在墙上代替了遗像。在慧英家里她踮起脚凑近了再凑近了看,照片里的外公有些陌生。
“这是他?”
她记忆中的外公额头没那么宽,下巴也没那么圆。守着没有他的家直到青丝变白,她把记忆就停在外公年轻时的离开,无论多少年过去,她记得的外公永远是20岁的模样。
阿达把年迈的阿祖和外公修在了同一张照片上,背景是阿祖的房屋。阿祖收到信件时下雨了,照片被雨打湿,用毛巾一擦,照片上外公的脸都看不清了。她捧着照片哭得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那是她拥有的唯一一张外公的照片。
阿祖最终决定把外公的坟迁进城,让他和那个城里的“二房”合葬。她坐在坟头,不舍地抚摸着外公的白骨恸哭,然后吹了吹边上的黄土轻轻地说,“我不要你了”。
我不要你了,我没有你的情书,没有你的照片,也没有我们的结婚证明,我只有家谱上的岳曾氏和你的坟墓。
阿祖的一辈子是在期待与等待中最后放过了自己的一辈子。
我的梦里是你年轻时候的样子。
“现在时间也有了,车子也有了,你倒没了兴致。”
“我肯定是会出去的,但是有你更好。”
尹孝平对慧英这样说,他想和她一起出去看看,也怕她有了更好的选择。
“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男人的脸我一直想不起来是谁,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年轻时候的你。”
“以后王太太不许坐这车!”慧英哭着娇嗔道,两个人就像少男少女吵完架和好了一样。
妈妈的半辈子是在不安中猜疑,在不安中傲娇地抵抗那些“王太太”。她会对丈夫手把手教其他女学员练车而耿耿于怀,也会在看到丈夫偷偷藏在衣服间那张写给自己的卡片时,不动声色地又放回原处。她生气不满但也保护丈夫早已被发现的小心思。
爸爸以为妈妈有了更好的选择,妈妈错觉爸爸已经不再爱她。爸爸新买的车行驶在宽阔的大路上,他记得是90年和妈妈第一次听到《花房姑娘》,在去北京的火车上,也记得妈妈多年前说的退休后出去看看的心愿。妈妈突然就哭了,她依然会梦到爸爸年轻时候的样子,穿着白衬衫站在高高的塔上。原来我们都藏着对彼此不露声色的感情误会了彼此不爱。
不知道除了守着你,怎样叫做相爱。
电影中的爸爸尹孝平说,在一起的人也不一定相爱,这世间最美好的是莫过于相亲之人也是我们所爱之人,而最残忍的事也许是我坚守了这么多年,最后是否真的爱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如果要说相爱,那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啊,阿祖除了守着,不知道什么才叫做相爱,什么叫做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