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三四个小时的车去看一个许久未曾谋面的朋友,吃了一顿简易的饭,聊了一桌的心事,到了分别时,怎么找都找不到古时文人那种伤人感怀的情愫,他往东去,我向西回。可能见了这一面,此后犹在三秋。
也许视惯了自己的天生命贱,处处做事总爱嬉皮笑脸,那些书里谈到的魏晋风骨,民国大儒的好皮囊,恐怕要等来生再去修。心里所存的欢喜也素来廉价,遇见你也欢喜,聊音乐和远方;遇见她也欢喜,聊爱情和女人。遇见什么都表露欢喜,似乎铁骨铮铮是从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所以不论遇见谁,不论谈起谁,都保持一贯的祥和。杯子碰在一起,也不再是梦碎的声音。
总是以为,很多朋友可以蔓延到地久天长,两不相忘;如今个个以梦为马,结海棠花。那时候的情谊,欢喜得不知所措,皎洁如宁静月光。可是人都是走走停停,从不退步,长时不思量,某日自遗忘。
怨不得谁,这个时代早已不是车马太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时代了。这个时代有火车可以远行,有飞机可以出差,有邮轮可以渡重洋,所以人与人之间忙得擦肩而过都来不及却步,为学业,为仕途,为家里的老小,为酒桌上素不相识的人,为谋得让自己喜欢的魂,为种种。所以很难再去想起从前。于是恍恍惚惚,这样过了十年又十年。
我们活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上,饱受的艰辛反反复复历经滔滔。十年,人这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十年里能承受多少的欢和喜,怒和悲。十年里,交了多少知心的朋友,吻了几个相爱的人,去了多少灯火通明的城市,眼里藏着多少的霓虹灯。这十年里,生疏了多少旧故交,是否也曾生疏于家人。老父老母的黑发生疏,白发赫然;爷爷奶奶的旧相片生疏,太久不看。而那些曾经与你把酒言欢的容颜,如今可能也与你比沧桑,风霜打在脸上,刮痕疼不疼?十年也不短啊,可是却被一场并不欢喜的酒宴终结,此宴一过,斯人已矣。
老泪一流,寻不到的欢欢喜喜。是不是人所经历的每一个十年光阴里,都要经受一场难以决绝的生离死别,是不是因为不够果敢,所以每一次相见的好运,都要用许久的分别来偿还,是不是因为与生俱来的旁人无法触及的托欠,都是我与每一个亲近的人分别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从前太过欢喜,所以让我半生惶恐漂泊。
可是我想为你斟一杯酒。敬那些在我命途里驻足停留过的名字,感谢你们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不曾消失远去。即便生疏渐远,好歹算一场相逢。我拒绝皎皎明月,不拒绝可爱的你。光阴皎洁,我们都不适宜肝肠寸断。企盼那些生疏的人,在与我欢喜交织悲哀后,在一场宴后,过活每一个十年又十年的光阴。
希望都能,欢喜如初春,朝朝俱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