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不停丨人生路上,步履不停,总有那么一点来不及

“我不喜欢主人公克服弱点、守护家人并拯救世界这样的情节,更想描述没有英雄、只有平凡人生活的、有点肮脏的世界突然变得美好的瞬间。”

                                                                                                                   ——是枝裕和


《步履不停》是由是枝裕和执导,阿部宽、夏川结衣、树木希林、原田芳雄、江原由希子主演的剧情片。

“横山家”次子良多在哥哥纯平的忌日那天,带着自己的妻子由香里和继子小淳一同回到老家,姐姐千奈美也会在这天带着家人回来团聚。影片讲述的就是这三个家庭、三代人在这两天一夜里所发生的故事。电影回归日常,专注于生活中的点滴细节,从一饮一食以及亲人的对话中,娓娓道出隐藏在横山家每个人心里的执念与哀痛。

父亲恭平是小镇上有名的医生,如今退休在家,但依旧牵挂着自己的诊所,常常关心着自己病人的情况。父亲性格孤僻,不容易亲近,同时也是个很爱计较的人。听到孙子们说,“最喜欢‘外婆家了’”的时候,会关起门来一个人生闷气。但他却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是他察觉到次子良多可能失业了,所以才会问他,“工作不顺利吗?”

母亲敏子厨艺高超,待客热情,会用玉米粒炸出香甜美味的玉米天妇罗,接待客人的礼数很是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但是,这样热情周到的母亲,却常常会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她送给媳妇昂贵的和服,却免不了要揶揄两句,让人不自在。母亲对哥哥的死一直念念不忘,表面上却表现得若无其事,十分克制的隐藏自己的悲伤。

次子良多曾经也梦想着成为和父亲一样的医生,但是因为父亲的偏心以及为了摆脱优秀哥哥的阴影,于是离家成为了一名绘画修复师,但是目前正处于失业的状态,这次回家还特意提醒妻子不要在父母面前说自己失业的事情。对于父母,良多显得特别疏离,坐在回老家的列车上时就已经在查看当天回程的班车。

影片节奏缓慢舒适,情节朴素动人,里面的每个人都怀揣着各自的心事不肯说出口,电影风格显得内敛克制。明晃晃的日光和蝉躁的夏天,时光似乎被晒得走不动,慢得让人像是走进了电影里那群人的生活中去,和他们真真切切的过上了两天一夜的夏末时光。

夏日午后,良多和母亲趁着天气稍凉去给哥哥扫墓,回家的路上一只斑黄蝶闯入了众人的视线。看着蝴蝶娇弱的身躯在阳光中翩翩起舞,母亲不禁感叹,“听说啊,只要斑白蝶能活过冬天,就会变成斑黄蝶······听了人家这么说以后再看到蝴蝶,就会觉得好心疼”,良多知道,母亲是把哥哥和蝴蝶联系在一起了,只是哥哥已经去世十五年了,哪有蝴蝶能熬过那么多个冬天?可是,如果真的有,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又该忍受怎样的风霜呢?良多突然说不出话来。

当他们从陵园回到家里时,当年那名被哥哥救起的孩子(良雄)已经过来拜祭,如今他已经快要大学毕业了,只是实习工作并不顺利。良雄并没有受到父亲的待见,自己优秀的儿子牺牲性命结果却救了一个碌碌无为的人,父亲觉得不值得。

可良多却认为被救的少年已经很努力了,只是有的时候努力并不一定能够得到回报,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谁都没有资格评价其他人的人生。

“如果大哥还活着,现在也说不定会是什么样呢。人生啊,不就是难以捉摸吗?“,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良多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如何补救,辛亏姐夫从门口出现,用幽默的话语打破了局面。

良多之所以会因为良雄的事情和父亲争执,大概也是因为他在“小胖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如今的身影吧,所以他才会对他说,“你才25岁,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夜里,良多询问母亲为什么每年都要让良雄来家里祭拜哥哥,他不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为何还要继续折磨那个被救的少年。可母亲却说,“所以我才要叫他来啊,岂能让他过了十来年就忘记啊?就是他害死纯平的······”隐忍的内心和克制的悲伤,有些人会活在过去里无药可救,而时间并不会带走所有伤痛,反而会让它变成某幅悚然的面孔。

积攒了太久的情绪终究会爆发,一声惊呼打破了夜晚的平静,有只斑黄蝶飞进了屋子,母亲疯魔似的追着蝴蝶跑,一边呼唤着哥哥“纯平”的名字。原来母亲是把蝴蝶当成了哥哥的灵魂,认定他是从陵园一路跟着他们回来的。那一刻,深藏在母亲心底的思念终于决堤,情绪几近奔溃。

蝴蝶最终还是被放走了,良多看着母亲摇摇欲坠的身影,知道她还陷在十五年前的那团泥沼中无法自拔。

“就算人死了,也没有真正的消失“,只要思念还在,那么这个人就永远不会消失,而是会如同电影所说的,“缓慢的,坚定的,成为我们的一部分。”大哥纯平对于“横山家”来说是这样,“父亲”对于小淳来说,也是如此。因为他的父亲是一位钢琴调音师,所以他也想成为一名钢琴调音师。“种种事情也许只是换了一个形式,换了对象,但还是会不断地重复下去。”

次日一早,良多和父亲恭平、继子小淳三个人一同去海边散步。在下公园台阶的时候,良多为了照顾年老的父亲,特地停下来假装打电话,等到父亲从身边走过时才慢慢的跟在后面。父子俩在海边的时候,聊起棒球的话题,父亲却说他最近在看足球比赛了,两人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良多随口说出改天带父亲他去看足球比赛。

当良多一家准备离开老家,回到熟悉的城市生活中去的时候,母亲伸出手想要和儿子握手,然而良多却因为羞怯而没有向母亲伸出手,公交车刚好到站,良多急忙上车掩饰尴尬。

良多一家刚上车没多久,两位老人家就在想着,“下次他们得过年才会来了吧?”他们不知道的是,另一边良多却和妻子商量着过年不回来了,“一年回来一次也足够了。”这种亲情的疏离感显得既真实又残酷。

车子开了一段路之后,良多突然想起昨晚和母亲聊起的那个相扑手的名字,回过头看车尾,然而父母的身影早已不见。

“关于黑姬山的话题之后再没被提起过,到最后,我也没有和父亲去看足球,也一次都没让母亲坐过我的车。”人生总有许多脱口而出的承诺,最后都会变成来不及实现的约定。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成了我们往后余生的遗憾。

影片最后男主向自己的女儿讲述斑黄蝶的传说时,就像多年前母亲对良多讲的时候一样,充满了对亲人的思念。

生活平静如水,许多事情却像暗流一样在水底涌动。当下觉得只不过是平常日子中一个普通的时刻,有可能却是你人生路口的转折点,等到我们看清楚的时候,人生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

时光如冰块般冷静,每个人都被催促着前行,那些舍得和舍不得的人注定都将离我们远去,对于身边的亲人,我们又该留下怎样的温暖?

撰文:一斋;

视频:一斋;

图片:《步履不停》;

音乐:歩いても 歩いても(步履不停)- ゴンチ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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