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欧是我在h大的一个校友,我们相识于一场辩论赛,我是稳重一辩,她是万能三辩。陆晓欧是一个眉眼细长的女孩,皮肤很白,瘦弱的身体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可以联想到一个词语:单薄。这样一个看起来很弱小的女孩,却蝉联了两届的最佳辩手。
熟悉之后我才知道,陆晓欧是一个处女座女孩。我对星座没有任何褒贬的意思,只是诧异陆晓欧思维上的细腻和敏感,以及她对事物完美度的极致要求。她会因为对方辩手眼神和语气上的变化,而发现对手的辩题盲点,并开始穷追不舍的对盲点展开进攻,直到对手举白旗投降。
对,就是举白旗投降。不仅是在辩论场上,就是在生活中,陆晓欧也希望在大大小小的论战中,以对方举白旗投降的方式而结束话题,这其中就包括她的男朋友方阳。
方阳比陆晓欧高一届,是一个笑着有点傻,处着很踏实的小胖子。这样一个平时不言不语,急了就只会憨厚一笑的男生,却深深的着迷于陆晓欧的能言善辩和神采飞扬。
方阳追了陆晓欧整整一年,每天早上都跑到陆晓欧宿舍底下送早餐,不管陆晓欧拒绝了多少次,说了多少句损他的话,方阳都憨厚的笑笑,第二天继续在楼底下等她。不知道是方阳的坚持感动了陆晓欧,还是陆晓欧抵挡不住整栋宿舍楼女生羡慕的眼光,总之,他们在一起了。
处女座天生的敏感在他们的感情里,表现的淋漓尽致。两人在一起的一年里,常常可以听到这样的对话。
陆晓欧:“你今天是不是不太开心?”
方阳摇头。
陆晓欧:“别骗我了,说,是马刺输了还是游戏挂了?”
方阳嘿嘿一笑,说:“晓欧,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马刺今天差一分输给了热火。”
陆晓欧撇撇嘴说:“就你那点心思还用得着猜吗?马上要毕业了,就不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吗?将来履历好看些也可以找个好工作!”
话音刚落,方阳又是嘿嘿一笑。
晓欧说话总是得理不饶人,但方阳总可以透过她的话语,读懂她内心的温柔和善良。我们都说,方阳这辈子怕都逃不出陆晓欧的五指山了。
大四下半年,方阳进入一家4A广告公司,开始了漫长的设计师之路,加班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在得知方阳常常为了赶图而顾不上吃晚饭的事情后,陆晓欧不声不响的买了个大号保温饭盒,每天晚上把打包好的饭菜送到方阳的公司。然后在方阳大口大口吃饭的时候,撇着嘴说:“方阳,你如果再不按时吃饭,以后得了胃癌我才不会去照顾你!”
方阳把脸从饭盒里伸出来,又是嘿嘿一笑。
一年后,陆晓欧也毕业了,靠着伶俐的口齿她跻身进入一家百强企业,做了销售顾问,短短半年时间就当上了销冠,一时间成为公司最为看好的新人。
两年后,在这个遍布机会也满城悲凉的城市里,陆晓欧和方阳结婚了。一个依旧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一个仍然木讷憨厚说话慢吞吞,可是,他们的结合却在那个冬天温暖了很多人。而我,也第一次看到陆晓欧的眼眶,因为身边的这个男人,而湿润了。
后来,我离开了那座城市,和陆晓欧的联系也越来越少了。就在我逐渐淡忘那里的人和事的时候,接到了陆晓欧的电话。
“你睡了吗?”接到晓欧电话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我刚赶完一篇稿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晓欧那边一定出事了。
原来,方阳的父母很希望陆晓欧可以生个孩子,晓欧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却依旧一门心思的扑在工作上,让老人们很着急。刚开始晓欧很坚持自己的想法,她很清楚,她现在正处于即将晋升的时候,如果现在回去生孩子,以后可能很难有机会往上走了。
可当有一天,她看到方阳对着邻居家正在颤颤巍巍学走路的孩子傻笑时,她就决定要为她身边的这个男人生个孩子,因为她想让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一直这么笑下去。
在他们准备孕育宝贝的时候,陆晓欧被查出卵巢问题,无法生育。这个打击是致命的,对于生性敏感的陆晓欧来说,这一生理缺陷迅速衍生出精神幻觉和对婚姻强烈的不安全感。在这以后,她常常从公婆的眼睛里读出轻蔑的意味。她也常常看到婆婆和方阳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她觉得一定是婆婆在撺掇方阳和她离婚。
除此之外,她觉得方阳也开始表示他的不满了。如果有一天方阳回家晚了,她觉得方阳一定在外边约会其他女孩了。如果有一天方阳晚饭吃的不多,她觉得方阳一定是嫌弃她做饭不好吃了。她开始有意无意的翻看方阳的手机,她开始莫名其妙的检查方阳的衬衣,看看有没有其他女性接触的痕迹……
陆晓欧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她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很讨厌现在的自己,但是她控制不住。
没想到婚后的陆晓欧和方阳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听得出晓欧很痛苦。在陆晓欧渐渐平复心情的时候,我轻轻地问她:“你还爱他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久,晓欧才缓缓的说:“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答应做方阳的女朋友吗?有一天中午,方阳靠在自习室的椅子上睡着了,我听到他在熟睡中喊我的名字。我就在想,他一定是真的爱我,才会在梦中还记得我。”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一直很追求完美,什么事情都要尽善尽美,现在这个家因为我的生理缺陷而不完美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安慰了她几句话,随后两个人默默地挂上了电话。
一个礼拜后,我再次接到陆晓欧的电话,这一次她言语中少了很多悲伤的情绪。她说:“昨天方阳给我看了一份医院的检查报告,原来他的精子质量是不合格的,就算我的身体没问题,我们也不能怀孕。”
电话最后她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的石头竟然放下来了,我没有那么多负罪感了。”
挂了电话后,我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那天接到陆晓欧的电话后,我在临睡前给方阳编了一条长长的简讯,把晓欧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他听。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我有预感,这个笑的很傻的男人,身上其实有一股大能量,大到可以治愈晓欧的心病。
隔天,我收到了方阳的回复:“如果生活一定不能完美,那我愿意陪她一起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