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等生存于世,无论污秽的、不愉快的,或是令人生厌的,不能逃避。不,必须进而投身其中,否则一事无成。——夏目漱石
尽管如此,我依然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像陶渊明那样,有一片心中的“桃园”才好!在你困惑,乏累,无助之时,它可以成为你精神的歇息地。
十多年过去了,我仍常常想起那片桃园。每年三月,零零落落的山地上泛起片片红云,从山脚到山腰,到山顶,层层叠叠,掩映在松柏绿树之间,别有一番情致。
二十多年前,初到那里时是没有桃林的。桃林的出现于我而言,仿佛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并不知道果农在什么时候,用了多少个日夜,才培育出那棵棵桃树。某个春日的午后,有老师说:“走,我们去看桃花。”三两个人便沿着乡间小径蜿蜒而行。梯田般的桃林东一块,西一块,并不成片,却零落得自然有趣。每棵桃树都是精心装扮过的,身形婀娜,虬枝交错,繁花满树。她们是天生的舞者,以青山为屏,有蜂蝶相伴,在明丽的春日里尽显妖娆!我这才发现自己身处桃园而不自知。
一所山坳里的乡村小学,土地十余亩,师者六七人,孩童二三百。白天,群儿嬉戏,书声琅琅;夜里,明月高照,林风阵阵。
周末,老师们都离校了,我却鲜有回家。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攀墙越壁,登上楼顶,枕着双臂晒太阳,望着天空瞎联想。常常一呆就是一整天,不到腹中饥空,或夕阳西下绝不下来。也曾放纵过,电脑前一坐十多个小时,写文章,打游戏,三餐并作两餐。我最喜欢这里的夜,没有月亮的时候,四周黑黢黢的,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山风,蛙鸣,虫呤,还有周边村落传来的鸡鸣狗吠,想着那些桃花,她们也睡了吧?如果下雨,窸窸窣窣的雨声便是最好的催眠曲,我在梦里仍会想:“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最难入睡的是月夜。古往今来的文人,总会在月夜生出各种情愫:“明月夜,短松岗”,“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此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并不明白月亮究竟有何魅力,能拨动那么多文人的心弦,就连狼也会在月夜嚎叫。睡不着,干什么呢?月夜吹箫最是好,不擅长表演的我,登上主席台,对着一操场的月光吹奏。咽咽呜呜的箫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愈加悠扬,这时我又想:桃之夭夭,会否起舞呢?
桃园虽好,我还是离开了,被一种莫名的理由牵扯,带着一棵桃花,一轮斜阳,一阵山风,一片月光,一丝静谧……我要去到更加广阔的天地。
后来的日子,在人潮里起起伏伏,有过身不由己,困惑迷茫,有过庸庸碌碌,无可奈何。尽管世界有诸多不完美,甚至污秽不堪,但我始终坚信总有一些美好值得我们去留恋,去憧憬,比如桃园。于是我用带走的一棵桃花,一轮斜阳,一阵山风,一片月光,一丝静谧……构建起了自己心中的桃园。我想,人既是社会的人,也是自己的人,不管社会如何发展,不管阶层如何更选,不应总被社会的吵嚷和功利所扰动,还是应该保有一份自己的平静和恬淡,心中一定要有个属于自己的桃园。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二十年弹指一挥,那所山坳里的小学,今年已在乡村校点布局中被撤并。人去楼空,唯有桃花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