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是一千年多年前诗人杜牧的清明;“清明小假毒日烘,路上行人乐悠悠。借问武当何处佳,当地笑谈可重游”,这是今年我的清明。
短短的三天清明假期,有一个累且乐的武当行,这是头一回,想想还真挺酷,特此记录下来。
早在一个月前,一同事水琴姐姐邀我清明同行,征服武当。当时犹犹豫豫,后爽快答应,便立即订车票订酒店。在水琴姐姐的建议下,我置办好了征服武当的行头——冲锋衣一件,大背包一个,运动鞋(切忌漏水)一双。就这样,盼望着,盼望着,四月来了,清明的小假近了。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武当,我们来了!
4号下午,开完会,我们收拾出发了。晚上,得在火车上度过,节省时间又节省住宿。那晚,一路上绿皮火车匡匡地摇啊摇,刮刮地叫啊叫,睡眠轻的我睡得不好,没关系,武当山照样来得起。遥想去年,大雪天,峨嵋山爬了将近一下午,没啥事儿。现在,在这四月的暖阳下,区区武当,更不在话下了。
5号上午,我们二人从重庆跨进了湖北,瞬间丢掉了顺口的川话,操起了蹩脚的川普,虚心问路。在武当老火车站下车后,挤203公交,一站到底,从起点至终点,二十几个站,约莫半小时至武当景区大门。
虽说武当最高峰海拔才一千六百米左右,但也得乘观光车至山腰,方能开启登山模式。我们上午观光,下午登山。
水琴姐姐功课做得足,出门前把武当的前世今生了解了个遍,我对武当印象只停留在张三丰的太极上。在观光车上,水琴姐姐给我恶补武当历史:话说武当山是真武大帝修行成仙之地,真武大帝乃净乐国王子,出身显赫,却一心向道。公元1412年(永乐年间),永乐大帝朱棣征用军民工匠三十余万人,大修武当,历时十余年,当时有“北建故宫,南建武当”的说法。匠人雕刻真武大帝的尊容时煞费苦心,以朱棣为原型,博得龙颜大悦。
哦,长知识了。武当乃皇家大手笔,肯定聚集着王者之气,虽说是道教圣地,不如说是皇家道场。那这个清明,沾沾王气,今年肯定有好运气。诗仙太白有个“五岳寻仙不辞远”,我有个“武当问道不辞远”,不求成仙,求平安,求涨工资。
武当的古建筑
乘坐观光车期间,下车四次,参观景点有:太子坡,逍遥谷,紫霄宫,南岩宫,算是走马观花了。
太子坡的九曲黄河墙让我神往,缘于出门前看的一个武当山小记录片。航拍下的九曲黄河墙,覆盖着皑皑白雪,曲折回环的红墙更添韵味。我眼前的它,晴空之下,丹墙翠瓦,蜿蜒如龙,破败之中尽显古朴。我踏着轻盈的脚步走来,真像一个贪婪的冒失鬼,幻想着:最妙的是下点小雪呀!
逍遥谷,没看到古朴的建筑,倒是有一弯静静的湖水,绿得可爱。还有好多猕猴儿,老的,少的,居然还有一只独眼的,闹腾得可爱。
紫霄宫,此处是张纪中版《倚天屠龙记》的拍摄地,进去参观得另买门票,尤其可见其建筑的美学价值。但是,我完全欣赏不了它的美,像普通宫殿一样,周正对称。背靠的山像一面旗帜,迎风飘扬,称为展旗峰。此处被朱棣皇帝封为“紫霄福地”,踏着福地,我的头晕乎乎的,太阳太毒啦!我整个人有点蔫儿了,我和水琴姐姐在此处福地吃中午饭,价钱太不亲民了,一荤一汤,90!
南岩宫有些看头,依壁而建。
悬崖峭壁上建一处宫殿,古人真是冒险家!干脆冒险到底,殿前悬空伸出2.9米长的石梁,宽约0.3米,只容一只脚的空间。石梁尽头置个香炉,是龙头香,龙头正对武当最高峰天柱峰。龙头香号称天下第一香,据说有些虔诚的香客为烧个龙头香,命丧于悬崖。
匠人,香客,在这里上演了多少血泪史,而我只轻轻地走过,淡淡地一望。
征服武当
5号下午三点左右,烈日好毒,返回至乌鸦岭,我和水琴姐姐徒步向金顶进发。在南岩宫我们一眼能望见最高峰——天柱峰。但是我们的脚要踏着它,得一步步丈量五公里。此处的小商贩吓唬我俩:你们天黑都到不了你们住的金顶贵宾楼!
先是一路下山,我真怀疑我们是在向上爬山。
山间的桃花、迎春花开得正欢,一簇簇,一片片,零星地点缀着。奇怪的是,几乎所有游客迎面而来,和我们擦肩而过,看来,他们下山了,我们很难遇见同行者,小商贩说的是真话。
我和水琴姐姐加快了脚步。
幸好,我俩遇见了一对老人,和我们同行。老人精神矍铄,要到金顶上香,我们总算不是孤零零的。
我俩比老人家还是要快一点,他们没有预定住宿,遇到哪家就住哪家,而我俩的住宿预定在金顶,天黑之前,必须得赶到。
下石梯一小时后,终于是上石梯了,但是才走了三分之一。我的个天,体力耗完了。水琴姐姐买了个拐杖,保护膝盖。我尽量少喝水,避免上厕所。还好,水琴姐姐时不时地像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把糖。后来,糖没有了。一遇见小商店,我俩一屁股坐下来,卸下20来斤重的背包,喝点水。
有一段石梯,坡度倒不大,但看着让人绝望。周围没有小商店。下山的人问我俩到乌鸦岭还有好久——一个小时,上山的我们则问到金顶还有好久——那更远,你们有可能到不了。山间的树光秃秃的,看来海拔是挺高的。
没有绿树,没有同行者,没有小商店,更没有体力了。走个十步梯子,停下来喘气。啊,瞬间想到同事亲身经历的武当之行——连爬带走,绝望之至。看来,武当要征服我了。这段最难爬的山路,被水琴姐姐称为百步梯,我深深体会到了李白征服蜀道时的感慨:“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
在我停下喘气的同时,背后传来一童声:“救命啊!救命啊!”这声音里,没有任何的哭腔,没有委屈,没有喘息,有的只是脆生生的宣泄与呼喊。就像红孩儿的“救命啊”,虚情假意。我和水琴姐姐总算遇见同行者了,“救命”的小孩很帅气,小学生模样,一身格子衬衣,腰间系一条红色丝带,是一路上本地人出售的“武当鸿运带”。我们休息,坐下大口喘气,小屁孩他则平躺着,大叫着:“我要死了!”
又来了同行者,有一胖老太太坐着滑竿,她肯定上不了山,又必须上山烧香吧,所以坐滑竿享福。可苦了抬滑竿的俩大爷,汗水一把把滑落。
这下,我有了动力。小屁孩走得动,我父亲年纪的大爷抬着滑竿走得动,我走不动,羞死个人。
翻过百步梯,山势总算平坦了不少,小屁孩踏着愉快的步子,得意地面向我们say goodbye!他很快随他的家人消失在我们面前。我俩不孤单,抬滑竿的俩大爷和我们是一样的节奏。他们歇,我们也歇,我们一直尾随在他们后面,我踏着老大爷的汗珠,一步步向上。
他们抬这一趟滑竿,得上交公司一半的管理费。老大爷58岁了,没有白发,身体硬朗。他们戏称:出力的没钱,不出力的有钱!讽刺公司盘剥得狠。
最后半小时的路程,天没有黑,路上只有我和水琴姐姐了,树枝上乌鸦盘旋,呱呱叫着。乌鸦在武当称作圣鸟,它们归巢了,我们也快到达目的了。瞬间,一种挑战自我的成就感充盈着整个脑袋:当一回女汉子,真爽!
我和水琴姐姐是英雄。
怎样犒劳自己呢?
大自然会有恩赐:翌日金顶的日出!
金顶日出
6号清晨5点,起床,我们距离金顶有20分钟路程。打开窗户,漆黑如墨。水琴姐姐眼睛贼精,“快看,山下的亮光,一群人在爬山,为了金顶日出!”真的,闪烁的灯光,微弱,如同天上的星子,山间的星子弯弯绕绕连成模糊的曲线。
5点半,我们出发了,我裹上了所有的衣服。
这下,我们有好多同行者。
耳间轰鸣声不绝,水琴姐姐说是风。真像在过冬啊,太冷了。摸黑来到山顶,有很多旅客正占着有利位置,用自拍竿高举着手机。上金顶还得另买门票,水琴姐姐不像我那样猴急,去挤位置,她像老手一般,排队买票。
天有点擦亮了,水琴姐姐在人海中买好了门票,我屁颠屁颠地跟着水琴姐姐后面。上金顶要通过一道城墙,称为紫禁城,墙向内倾斜,真是比九曲黄河墙还曲折。在上金顶的最后一段路,不是一般的陡峭,我差点都亲到前面一个人的肥臀了。
登上金顶,山风依然狂啸,我瞪眼望向东方,满目期待。
天空鱼肚白了,有一道红光,淡淡的,横在东方。群峰连绵,也有个别山峰独立开来,傲然峭立。不知什么河流缠绕于山间,白白的。
小太阳钻出了一角,若隐若现,红得也若隐若现,它慢慢地向云层外蠕动着。这薄薄的云层真像孕育着一个新生儿,新生儿慢慢地涨红整个脸,慢慢地脱离了母体,上升着,上升着,先是红得安静,又是红得耀眼,最后红成火球,非常张扬,迸溅出道道光芒。云层变得金黄,山峦,树木,红墙,人,都镀上了金光。
我感受不到温暖,风没有停过,但我很满足。
美如此短暂,历经艰难去邂逅美,那自讨苦吃的漫长过程何尝不更美呢?!
武当比峨眉更难亲近,比武当山更难亲近的呢?有很多。最后盗用诗人汪国真的一首小诗抒怀:
呼喊是爆发的沉默
沉默是无声的召唤
不论激越
还是宁静
我祈求
只要不是平淡
如果远方呼喊我
我就走向远方
如果大山召唤我
我就走向大山
双脚磨破
干脆再让夕阳涂抹小路
双手划烂
索性就让荆棘变成杜鹃
没有比脚更长的路
没有比人更高的山
2019-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