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对于这段日子的我说已经很是难得的上午。可能整个庸常如故的画室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做着跟绘画无关的事情。写字是件危险的事,从内心而言,它不再会打开我,反而会束缚住我——因为最担心的是写了开头就无法再继续的那种死寂与落寞。
我对怡玮讲过这事。我跟她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能再用像样的写作来表达。我没骗她,那一种迷失感甚至比这样的大夏天里整整一礼拜脱离咖啡更难受,更绝望,更无从期盼。可能身边大多数人会对我又提起了写作这件事表示厌恶,毕竟我一直以来能写不能写的全部时间里都在重复这个话题。只是无论如何,写作仍是关于独立内心的事,不能不代表不愿,至少我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不会因此厌恶自己。
跟怡玮讲的当然不止这一件事。事实上那个晚上一起待在画室里时,两个原本陌生的人中间的距离因为我单方面的讲述而拉得很近很近。大多时候我感到自己向谁单方面去讲诉并非一种自私,“诉”固然来源于一份想贴近对方的信任,但静听未必就不是。起码我是信任她的,也想让她感觉到我的信任,从而让她也信任我:那样一个雨夜留在比白天温柔许多的画室直至晚上九点半,我意识到自己需要一个内心同样细腻的聆听者,需要被听也被关心。
但不会是任意的一个对象,就像不会是同样每天都在一起的怡玮的好伙伴、也是我的伙伴淫淫。我们仨在一起已度过了前半个热情而充满情谊的暑期,虽然我是老师她俩是学生、我今年27岁了而她们才刚初中毕业,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三人黏在一块儿时不再觉得别扭从而严谨保守。但关于我大部分的从前,我只会讲给怡玮听,并且,经过了那个向她连续倾诉了四个小时的夜晚,我与怡玮有了某种不一样的开始。淫淫是不知道的,她下午的课结束后便回家去了;淫淫也不会知道,尽管平日里在一起相处时我和她看上去更像是同一类,反而怡玮是那个唯一安静而认真的。怡玮的气质很明显,是那种我喜欢并觉得很耐看的气质;而我和淫淫则完全向外开放。也只有每一次跟怡玮一起讨论电影及文学的大段大段时间内,她会坐在一旁不加干涉地兀自玩手机,或画她的小黄图——十六岁少女意识里那种被打破的禁忌。淫淫很可爱,并且让我感到纯粹,怡玮也是。跟她俩在一起时,我也是。
我感到某些东西可能在悄声回来。就像此刻我已渐渐吐露出了这些琐碎。
两年前我还准备写个长篇,却在噩梦般的某天突然感到某个世界里全部天空的坍塌。时间在动,下不了笔的手在抖,可心被完全封住了,落入了真空。从那以后便不再吐字。纵然这两年我终于如从前所愿来到了另外一座城市生活,经历和感悟的——如果也能像从前一样——完全可以叙述到厚厚一叠成长录里,汇合大量的故事灵感用来写小说……我却突然这样静止了,与时间违背,与自身内心抗衡。两年,越成长越失去;成长的太多,失去的也太多;某些东西无处安放,只能妥协。
只是内心太缺少与现实达成和平的潜力。感到恐惧,一直在不安地叫唤。记得那晚二楼满画室的灯点得通亮,玻璃窗反射,很难一眼看清窗外。似乎是听见了天空的声音,那时怡玮说了句:老师,外面下雨了。
我说,是的。
并且一下就很大。
我们不再说话,一起听了会儿雨。
怡玮先开口的:
老师,两年不算长的。我相信你以后某天一定会再顺利拿起笔,那些结最终也会自动解开。
我感激她的相信。
她真的是个早熟的聪明的姑娘,很像同样十六岁时的我:敏感、机灵,也优秀。只是此刻她让人感到美好与充满正能量;而我,那时正在玩一个下坠的人生游戏——又是过了好多年才结束。
……
这样想来这两年除了某些梗横在那里,其他的终究不算坏,甚至好了许多。
起码生活本身开始令我感到喜悦。
记得两年前Eve给我留言:“去当个职业作家吧。”
我说了“谢谢你”,也说了“我努力”。
其实一直都在努力。虽然这两年里每一次想写字时面对的都是一反常态的空白与滞留的恐惧感,最后也都是在一片挫败的混乱中丢下笔——但从没停止过再次的努力。也一直都在持续着阅读与思考、经历与感受,并,尝试重返能够写作的生活。
写作终究是件好事,我是真的喜欢那种生活。它让我感到纯粹,像交上一个崭新的朋友,像跟孩子们一起撒野不考虑年龄;它让我永不失自由与感动。
当然,拥有“希望”这东西也是件好事。希望“希望”能从此一直被环抱于心。
一个没有学生的上午过去后,仍是晴空白昼。
我心里暖烘烘的。
晴空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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