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数素
〔1〕
依旧是那个地点，依旧是那张石凳，他坐在那里，远远地看去，很单薄的身影，他还是那么瘦。
自从我们分开住以后，每次见面都会约在这个地点，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从来没问过。
今天的我，由于塞车的缘故迟到了半个小时，急急地出门都没有带伞，也许是想和他共用一把伞呢？自己问自己，天知道。
我的视力在过去的半年里突然下降得很厉害，朋友们都告诉我是假性近视，不要戴眼镜，慢慢地可以矫正，只有我自己知道是什么原因。
慢慢地走进他，他也这样看着我慢慢地走过去，直到他在我两米距离之内，我才看清楚他的样子。
忍不住地心疼，他的脸色很难看，原本的白净变成了惨白，镜片后面的眼神更游离，更迷茫。衣服是旧的，难道他就没有买新衣服吗？
“等很久了吗？”我走进了他，脸色的自然让他一点都看不出我的心痛。
“没有，我也刚到”他的声音很小，象往常一样他还是一直盯着我看。
虽然我知道他一定等了不止半个小时，但是我只是抽动脸冷冷地“微”笑了一下，这一直是我的武器，三年前就开始学会伪装的我，他一直没有发现，这一点让我很欣慰。
“坐吧”他不情愿地收回眼神，指着旁边的地方，已经铺好了一张纸巾，他总是那么细心，让我更心痛。
“这纸巾？......”我佯装疑惑。
“我刚放好的，干净的”他还记得我有洁癖，或者是从来没有忘记过吧。
......
我们俩就这样并排坐在石凳上，看着阴霾的天空，看着偶尔走过来一起撑着伞互相搂着腰的情侣，看着小跑着的拿着公文包的人。
我俩仿佛被搁置在玻璃空间里，有限的空气让我有窒息的感觉，我开始让呼吸变慢，这样可以留多一点空气给他活久一点，我甚至真的以为那个玻璃空间是存在的。
四周很安静，雨开始下得整齐了，细细地、密密地，可是我听不见声音，在他面前，我有点对外界失聪，我是怎么了？
“过年回家好玩吗？”
“嗯，挺好玩的，我几年没回去了，家人都挺想我的，我今年回家又长胖了不少呢。”说着回头看他。
他还是那个痴痴的眼神，一直盯着我看，而我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得转头看前面停在路边的马自达。
“你的眼睛又有近视吗？换眼镜了没有？我现在视力很差，连前面的车牌都看不清”我只能以这种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
“怎么那么不小心，你的视力不是一直很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过去半年里视力突然下降了很多，应该是假性近视吧，调整一下会好的”我很轻松地就回答了他的问题。
沉默，又是沉默，这该死的沉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就开始用沉默代替语言。
这个季节，南方的天气还是很冷，潮湿的冷，雨好像才刚开始下，并没有马上停的意思，是在帮我流泪吗？是叹息我的不舍吗？
天空是暗的，雨是凉的，石凳是冷的，而我此时的心是冰的，前所未有的冰，因为它也意识到也许这是我们这辈子的最后一次见面。
是的，这是我们的约定。
〔2〕
我的爱，明明还在，转身了才明白，该把幸福找回来。
此时，我正坐在曾经深爱着的、现在也爱、将来或许也爱的男人身边。
就这样，只是坐着，坐在冰冷的石凳上，不说话。
也许三年前我就该离开这里，到另外一个城市，而不是这样游离在他的身边。
爱他吗？
爱
现在还爱吗？
爱
将来会爱吗？
不知道
可是这爱有用吗？
不知道
这份爱能继续吗？
不能
为什么？
我给不了他要的
那还能怎么办？
走
那还有什么留恋的？
爱
放了他？
舍不得
放了他？
好
......
挣扎在别人的爱里是痛苦的，可是当你挣扎在自己的爱里面，你会拥有前所未有的痛苦。
痛是好的，至少让你有感觉，哪怕是心痛到要裂。
现实是残酷的，你给不了他要的东西，就放了他，让他自由。
好，放他自由。
〔3〕
回忆是痛苦的，所以我宁愿选择忘记。
我宁愿忘记他一个人呆在厨房很久很久，最后笑眯眯地端出一盘新菜让我试味，那只是因为我说过想吃。
我宁愿忘记他在我夜晚呆在房间很久不出去的时候，拿一壶泡好的绿茶进来放在我的桌上。
我宁愿忘记他在我们一起去看烟花的时候，用手臂为我圈出了一个安全地带，在他身后的却是人山人海。
我宁愿忘记......
人总是矛盾的，总是告诉自己要忘记一些什么，可是每每告诉自己要忘记的时候，就是复习记忆的时候。
所以，是不是该记住想忘记的呢？
我不能再想下去了，这样下去我会被自己击败，那么，三年来的努力就白费了。
让思绪回到现实。
雨还在下，他还在发呆，他在想着什么呢？
〔4〕
仰头望天，一片阴霾压顶，原来，雨掉下来的时候并不是垂直的，任无声的雨丝敲打着我的脸庞，我要一丝春雨的安静。
为什么要伤心呢？不是三年前就下定决心要离开他吗？
转头看向他，他还在发呆，他在想着什么呢？
以前的他是开朗的，喜欢笑的，是人们眼中的阳光男孩，现在的他怎么变得只会发呆了呢？
他现在的女朋友对他不好吗？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你们......现在还好吗？”我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就那样，还是会吵架，......有时候，她吵架的时候会提起你......”他的眼睛依旧漠视着前方，没有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这几句话。
“为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点气愤，“我们已经是分手很久的人了，我还会对她造成威胁吗？”
“不知道，她就是这样”
“她这是不自信，她没有信心留着身边的男人，所有就要赶跑男人身边所有的人”我有点不加思考地说出了这些话。
他没再说话。
－－－
他的现任女友，我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因为在他们还没有正式交往的时候，我和她还是有交谈的，不过仅限于网路。
那时候的她和他一起住，两房一厅，她很真诚地跟我聊着他，向我询问了很多关于我和他的事情，还很好心得告诉我，“他还爱着你，如果可以，你们复合吧......”，我对她还万分感激呢。
就在接下来得不久，突然地，她就把我列在了情敌的行列，开始仇视我。
那个时候的我还告诉她要有自信，要对自己有信心，他是个好男人，如果你爱他就好好地爱吧。
现在想来，我真为自己当初说过的话后悔，在我还没看清她是个什么人的时候就把一个男人交给她，我真是天底下最白痴的白痴。
后来发生的事情简直能让我掉好几个下巴。
她多次地调戏献媚，他只能大半夜地反复默念《佛经》，呵呵，他也是个男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好不好。
她主动跑到他的床上说要跟他一起睡，他不从，她就哭，他从了。
终于在女人和《佛经》里，他选择了女人，于是这便成了她向我示威的旗帜，我却连嘲笑的力气都没有。
她甚至警告我以后不要和他联系。
－－－
当这些过往一股脑儿地涌入我的脑袋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在想什么？”他转头很认真地看着我，仿佛要把我看穿。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笑”我也回头看他，这次是直视他的眼睛，盯着他看，直到他自己躲开。
断断续续，说说停停，在那个下雨的星期六，我们的聊天就这样进行着。
期间，他看了我无数次，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好奇但不会主动问出口。
直到他拿出一张纸，又是纸，我讨厌这种刺眼的白纸。
不自觉地吸了一口夹杂着雨腥的冷气，难道？我们的命运将由它来改写？
〔5〕
看着他犹豫地拿出一张纸，我的心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算我...最后一次求你，......在这个上面签个名”看得出他用了比平时多几倍的勇气，眼神中看到的是哀伤。
要知道他是不会轻易求别人的，即使我跟他说出分手的时候，他也没有求我留下来，而是说他会等，要不是万般无奈他是不会开口求我的。
“什么东西啊？”我接过了那张纸，虽然心理万般犹豫，但手指打开纸张的动作却无比连贯。
没有标题，只有两行字，是两个条件，与其说是条件，不如说是绝交书。
｛从此后我们不要再联系，包括各自身边的人｝大概意思就是这样。
“为什么？”这一次我直直地看进了他的眼睛，我要一个答案。
三年前我们就说了分手，各自过自己的生活，但彼此还关心着对方，极少见面，偶尔的qq聊天或是Email上简单的几句问候，知道彼此过得还不错，做普通朋友，足矣。
为什么如今连这最后一点联系也要断掉呢？我不甘心，虽然不能跟他相守一生，但至少让我知道他过的好，那就可以了。
平静的表情下面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我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因为现在经常会吵架，每次吵架的时候她都会提起你，认为我们还是没有分手，所以我想到这个方法，希望可以堵住她的嘴”语气很慢，慢得让我感觉他病了，病到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有了她就要跟身边所有的人都断绝来往吗？”我真的有点生气了。
他并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呆呆地看着前方，沉思，雨还在下，细细的如丝的雨，天空也累了吧。
“我现在要把身边所有的牵挂全部切断，”他依旧望着远方的某处，停顿了许久，“然后再一个一个找回来”平静而慢的语气让我有点寒。
“可是这样有用吗？我签一个名字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其他的你不用管，只要签名就行了，......我没有求过你什么，希望......这次你能帮我这个忙”
那是一种绝望的语气，一种不能让我拒绝的语气，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会签这个名。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笔，递给了我，我把纸放在了腿上，拿起了笔......
〔6〕
现实中的事情有时候很巧合，巧合地会让我以为我是在演戏，有时候的我真的会四处张望寻找那个“导演”
在我要签名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了，
应该是短信吧，他的动作打断了我，我没有马上签名。
他看着短信的神态让我拿笔的手犹豫了，我知道那是她发给他的短信，我把笔和纸都收了起来。
“是不是有人催你早点回去？你要早点回去吗？”
“不是，...没关系的...不用”他的话是在说谎吗？为什么那么不自在。
“哦，我有点渴”恶作剧的心态，我想多留他一会儿。
“那你等着，我去买水，我也有点渴”他说着就站起身来，
“要喝什么？”
“水，矿泉水”
看着他走远，我终于放肆地表现着自己的不安，站起来在石凳附近徘徊，心里七上八下很不是滋味，很想冲动一次，只要现在和他在一起，不要未来。
脑子飞快地转，为自己找千万个理由，我要跟他说我还喜欢他，还想和他在一起。
〔7〕
为自己找理由，跟他说我还喜欢他，还想和他在一起。
象以前许多次见面时一样，这次我还是摆脱不了这个想法，怎么办？如果这次不说，这将时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爱情就是这样的，有的人自私地会有“爱你爱到杀死你”的想法，而有的人却时选择离开，因为爱而离开，因为想给对方留下最美好的记忆。
我是哪一种呢？我不自私，我还爱他，而我却选择了离开他，原因？也许这辈子都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当初我选择离开的时候，就下过决心不能让他知道。
看着他拿着两瓶水向我走来，我又坐回到石凳上，朦胧地看着他。
“没有矿泉水，只有这个了，还是冰的，要不你不要喝了，我去外面买别的给你吧”他匆忙地说着，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没关系，”我接过水，真的很冰，而现在的我也很冷，“反正我的心也是冰的”这句我并没有说给他听。
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喝着冰的果汁，肯定很冰吧。
我用了好大的劲儿都没拧开瓶盖，他有伸手出来，“我来”
“不用”倔强的我不知道是在和谁赌气，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拧到手指有点生疼的时候，终于拧开了。
仰起头，让冰凉的液体滑进喉管，让眼里的不明液体再退回到眼球后面。
冰水太冰，冰得我有点发抖。
“我们到附近的咖啡厅坐坐吧，我想喝点热的东西，这里太冷了”我真的是太冷了，再不走，我就会生病了。
“好吧，马路对面应该有的，走吧”在我面前的他从来都是那么地顺从，也许也正是这一份顺从让我有了离开他的决心。
我爱他，却不想把他变成我的木偶，我不想操纵那些线，我要看到鲜活的他。
“你回去太晚，行不行的阿？”我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他。
“没关系的，走吧”他的手臂圈成了半圆装，却并没有靠近我，只是示意我该走右边的路。
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习惯了，走在马路边的时候，他会让我走人行道的里面，而他却走靠近车辆的那边。
其实我确实是个胆小的人，过马路的时候，走在人行道上，看着前面绿灯的指示，还是会害怕，会不自觉地抓紧身边的人，以前的他曾经拍着我的头说，“每次过马路，你把我的手都抓痛了，不用怕，有我在呢，你怕什么，以后我牵你过马路就好了，傻瓜”
前面就是斑马线，但是却没有红绿灯，意味着要在车辆穿行中过马路，他的脚步已经在向着斑马线走了。
“我们走地铁下面吧，”我叫住了他，地铁在路两遍都有口，也是人行道，我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么走的。
他迟疑了一下，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还是跟着我的脚步走进了地下铁的楼梯。
我怕他看见我的脆弱，怕他看见我走在马路中间的恐惧感，我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地去拽他，那将功亏一篑了。
〔8〕
一路沉默地穿过吵闹的地下铁，来到了街的对面。
边走边简单地聊着，话题就是咖啡店。
路过几家咖啡店，我都没有想进去，他也只是跟着我走。
最后进了一家茶餐厅，我想跟他一起吃饭，因为吃饭的时间远比喝咖啡的时间久。
偌大的餐厅里很安静，还没到晚饭时间，所以来吃饭的人只是零星的几个，背景音乐很好听，低沉的音符让我听出了悲伤的味道。
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赶快把那瓶冰水放下，真的太冰了，我的手很冷。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我边搓手边问他。
“我不吃，买你想吃的就行了”他看着我的眼神很认真，认真的我会以为下一秒他会扑过来。
没再多问，我起身去了点餐台，一份有汤的套餐，我准备喝汤，米饭给他吃。
我把托盘放在桌上的时候，他还在看着窗外发呆。
“你吃米饭吧，我喝汤”我把托盘推到他面前，汤樽放在我面前。手却不知所措地握住了冰水的瓶子，想要先喝一口，“好冰”不由自主地发出这么一句呻吟。
他转过头看向我，伸手把瓶子拿过去放进他的衣服里，“这样可以暖一点，你等一下再喝”
那么冰的水瓶放在了靠近心脏的地方，我已经说不出话，眼睛又一次被什么打湿。
“我去一下洗手间”快速起立，绕过好多张餐桌，绕过好多个服务员，走进了洗手间，只是直直地占在了镜子面前，看着对面的那个陌生的自己。
眼眶很明显地红了，眼泪差点就要出来了，狠狠地把凉水洒在脸上，混合着眼泪一起流进了下水道。
最后一次，这次见面是最后一次了，熬过了这一次，再不见面，就不会再爱，不会再痛了。
平时的我没有化妆的习惯，所以洗个脸收拾装容不需要太久的时间，穿过好几个服务员，穿过好多张餐桌，我又回到了那张有他的餐桌。
他还没有开始吃，那瓶冰水还在他的衣服里。
“我想喝水”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语气说出这几个字。
他把水拿了出来，用手握了握，递给我，“好一点了，没那么冰了”
我接过那瓶带着他体温的冰水，心情复杂，却说不出话，好想吼他，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谁了，过了今天，我们就是陌路人了，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
那些话被我压进了黑暗中，说出口的只有两个字，“吃吧，”
把瓶子放在旁边，我并没有喝，我双手握住汤樽，很暖，这个时候，也许只有汤可以安慰我已经五味杂全的胃了。
他开始低着头吃米饭，不说话。
沉默中，我喝汤的声音显得那么大，他吃饭的速度很慢，每一筷都夹得很少，几乎没什么声儿。
也许他想吃慢一点，我们可以多呆一会儿吧，我总是用自己的逻辑安慰着自己。
“以后会不会不小心又碰见呢？”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
“嗯，什么？”我并没有即时反应过来，我在“专心地”喝汤，是的，我只是在喝汤。
“你说我们俩以后还呆在同一个城市，会不会，哪天不小心撞见呢？”他这次说得很明白了。
“没有不小心的撞见的，彼此都很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知道对方经常去的地方，如果在那些地方撞见了，那是很有可能的，而且也不是偶然。”我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有些语无伦次的感觉。
“哦，”他没再说话，继续低头吃着他的米饭。
接下来的时间，我喝汤的速度很快，我突然有种很想逃的感觉，因为我不想在那张纸上签名，可是又觉得很欣喜，因为我知道他的生活习惯，经常会去的地方，如果以后想见到他，还是可以见到的，呵呵。
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汤已经见底了，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喝得那么快，而对面他的米饭只吃了一个角，排骨和青菜也没怎么吃。
“你怎么吃那么少阿？”我很好奇，他以前可是饭桶级别的，在外面吃饭都要我分一半米饭给他吃的，今天怎么吃那么少。
“吃不下，不吃了”声音很小，似乎有点哽咽，他放下了筷子，头并没有抬起来，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男人的面子和自尊心很强，他不希望在别人面前丢脸，我也不追问，招手让服务员来撤走桌上的残羹，抹干净桌面。
我的心意已决，多留一会儿也不能挽回什么，该走的还是要走，不能留的也终留不得。
“拿纸出来吧，”我听到自己得语气很冷淡。
他猛地抬头看我，直视我的眼睛，表情复杂，是惊讶？是期待？还是失望？我不想再知道了。
我只知道我一定要挺过这一次，给他一个解脱，给自己一次绝望，也许只有绝望才能让我死心。
我知道我看他的眼神一定很坚定，要不然他不会那么快地拿出纸和笔。
〔9〕
刚被抹布抹过的桌子还留有不知名洗涤液的淡淡香味，上面的一张纸和一支笔，让我觉得很刺眼。
拿过纸再仔细地阅读一遍，他的字迹很清秀，很好看，有个独特的尾笔处理，我很喜欢，以前还学过呢，不过这次的字迹有点僵硬，是很久没写字的缘故了吧。
纸片上很大的空白处，拿起笔很潇洒地签上自己的大名，落上日期，这是我的习惯。
我对自己的字向来很自豪，虽然很久没写过字，但是对自己的签名还是很满意的，盯着签名看了很久。
脑子里突然很混沌，居然有一瞬间后悔的感觉，下一秒钟把纸还给他，怕自己真的后悔。
他接过纸，盯着看，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很想知道。
“你在想什么？”我很好奇地问出了这句。
“哦，没什么” 他的回答，那表情是无奈，还是不舍？
“那，......我们......走吧”我努力地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着，我紧紧地握住了那瓶水，依然很冰。
他站起身，跟着我一起走出了餐厅。
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黄昏的雨天，天空依然灰暗，雨还在下，路上的行人依然匆忙，匆匆地来，匆匆地走，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深呼吸，也是一个长长的叹气，转头看看身边依然发呆的他。
“那我回去了，”我不知道自己看他的眼神，心里却有迷茫，有不舍。
“好，”他的眼神和我一样吗？有不舍吗？我已经失去了判断力。
下一个台阶，我又转头看向他，很认真地看着他。
“等我有能力的时候，再去救你”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好，那等我有能力的时候，也去救你”他和我说了同样的话，语气却多是绝望。
最后一眼对视，很认真的对视，把彼此的容貌牢牢地刻进脑海里，然后转身走向两个方向。
向电视里播放的无数言情剧一样，他向左走，我向右走。
〔10〕
没有说再见，也许我们真的不会再见了，何必再说呢？
一个人漫步在雨中，没有伞，只有单薄的衣裳，还是冷，手臂互相拥抱着，这是自己给自己的拥抱。
不想坐车，只是这样走着，想着过去，想着刚才。
不敢回头，怕看见他就在身后，自己会太惊喜；不敢回头，怕看见他不在身后，自己会太失望。
所以只是走着，任身边的人无声地在我身边经过。
每一天我们都与无数人擦肩而过，缘分就在那一声声“对不起”和一个个微笑中错过了，谁又会记得谁？
这一次的分离，是我错过了他，还是他错过了我，想到这个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想起从前，每个疲惫的夜晚，他专门为我沏的一壶解乏的绿茶；
想起从前，一起坐长途火车，怕我的脚会肿，他细心地给我揉搓脚掌，而我只是对他笑一笑，然后靠在他的肩上沉沉睡去；
想起从前，一起去看烟火，人山人海中他为我圈出一个圈。
拥有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失去的时候才会觉得是那么地珍贵。
一个人，走在雨中，竟然不觉得累，不觉抬头看，已是华灯初上，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
看向迷茫的前路，我又一次后悔了，忍不住拿出手机。
〔能换个签名吗？〕我的头脑总是这么热，发了这样一条短信出去，是想再见他一面吗？
〔为什么？〕许久才感觉到手机的震动，我还在朝向家的方向走着。
〔我不想用那个字体，我想换一种〕我在为自己找个荒唐的理由，只想再见他一面吗？
〔不用了，不要再发信息来了〕这个语气不象他说的话，是的，我敢确定。
我拨通了电话，长久的连接音中，终于通了，对面的声音很多，很吵闹，但我还是能分辨出那两个声音，一个是他，一个是他现在的女朋友。
〔我来接〕〔把手机还给我〕〔......〕
我没再听，也没说话，轻轻地把手机合上，连并属于我和他的未来一起盖在了黑暗中。
前面是隧道，孤独阴暗的通道，每一个走过身影都有片刻被黑暗吞噬，而后便有无数绚丽的街灯照亮。
停下脚步，深呼吸，给自己一个微笑，走向黑暗，步伐很轻松......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