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经常往城里跑,一个不经意的巧合,我遇见了芳姐,早听说她就在这城市里卖水果,但我却一直没见过她,那天我正匆匆地赶路,忽然我看见了她挑着一担水果正快步地穿过骆驼桥,和我擦肩而过。我回头随着她走,待她放下担子我才站在她的面前喊了一声:“芳姐!”
听到我的声音她很惊讶地抬头望着我,但很快地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尽管这笑容中包含着许多复杂的内涵,但看见她的那双美丽的眼睛不由得使我打开了记忆的大门,年轻时的那个漂亮的生气勃勃的芳姐仿佛又站在我的面前。但是,岁月匆匆,人生易老,昔日的芳容早已被雨打风吹去,时光留给一个女人的只是无穷的沧桑。芳姐胖了,五十多岁的人了,皮肤黛黑,显得苍老。我本想和她多聊聊,但站在马路上,人来人往的,她也忙着做生意,我和她寒暄几句就告别了。
但几天过去了,我的脑海里总是有芳姐的影子,抹之不去。芳姐是我的邻居,也是我儿时的伙伴,大我几岁,安规矩就是我的姐姐了。也许是女孩早熟吧,当我还在玩游戏的时候芳姐已经出落成一个标致的姑娘了。
她很美,至少在我的朦胧的情感世界里,她是很漂亮的。她有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长长的,象瀑布一样蓬松地飘散在后背上。一双美丽而明亮的眼睛总是闪烁着温柔而摄人心魄的光彩。就在我不敢正视她的眼光的时候,芳姐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在我的心目中芳姐是金凤凰,她应该有一位白马王子来迎娶她。
终于有一天一个很帅气的男人牵上了她的手。我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前天下了一场大雪,雪后的阳光是那样的耀目,芳姐穿着大红棉袄走在洁白的雪地上娇艳得让人惊叹。
那一天我站在河堤上,静静地看着我的芳姐被一个男人牵着手走进了迎亲的彩船。
锣鼓喧天,在彩云追月的乐曲中迎船徐徐地离开了桥埠头,沿着弯弯的小河向南而去,穿过村外的石梁小桥,消失在我的视窗中。一种莫名的失魂落魄的感觉充满了我的心头,但很快地便转化为一种 希望和祝愿:但愿我的漂亮的芳姐从此娇花倚松幸福一生。
在以后的十年里,我疲惫于我的漂泊生涯中,渐渐地芳姐也淡出了我的脑海。
再见芳姐是在家乡的小镇上,芳姐开了一家水果店。她已经不再是青春红颜,胖了许多 ,憔悴而疲惫,她有了一个女儿,但她已离婚了。原来那个牵她手的男人只是一只采花的蜜蜂,他只喜欢漂亮和新鲜,他从来也没有接受红颜会老的事实。他就是那《诗经》里的氓:一个徒有虚表的不负责任的男人。芳姐太不幸了,她在鲜花盛开的季节遇见了这样一个男人。她离婚了,带着幼女独立地生活着。
我很难想象,一个弱女子是怎样走过生活的雷区的,但是我看到的却是一个挺过了风雨雷电 的女人。她很坚强,没有了爱情,没有了男人而生活还是继续。她在小镇上开了一家水果店,带着女儿艰辛地生活着。
芳姐是苦出生的人,她经得起人生的磨难。她凭着自己的勤奋和好人缘把水果店经营得有声有色的,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商业还不发达,一个女人的勤奋赢得了熟人的钦佩。同时也为她赢得了立身之本。
此时的芳姐已经是一个丰满而成熟的少妇了,当然漂亮的女人的身边是不缺男人的。我想象芳姐那样的好女人一定会有一个完美的归宿。但是人生的路总是曲曲折折的,就在她的生活即将展开崭新的一 页的时候她娘家却发生了一连窜的变故。先是父得了肺癌,化了很多钱,最终却撒手而去,然后是弟弟结婚又离婚,其中又牵动了她的精力和财力。她把弟弟拉在身边做生意,母亲也由她管着,这样她想可以安稳稳了,但是,她的娘家总是坏事不断,弟弟得肝癌死了,然后母亲也得病而亡。
经历了这一连窜的灾难和点击,芳姐人憔悴了,心也苍老了。送走了母亲她已经是筋疲力尽,人财两空。她再也不留恋这生她养她的一方水土了,她盘掉了水果店,带着女儿到了湖州。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我的芳姐。但是她那穿着红棉袄在雪地上行走的影像却是那样深刻地铭记于我的心田里,抹不开,永难忘。
不经意的一次邂逅相遇却给了我绝对的震撼,上天总是在不断地创造一切,又不断地毁灭一切。创造了美丽又把美丽夺去。我们的青春,我们的美好年华,甚至我们的生命最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见,我的芳姐,但我祝福你,你失去的太多太多了,但愿夕阳无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