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昧良心,我承认,婆婆是个好人,对我、对我家人、对我孩子都好。可我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我承认,我厌恶婆婆,非常厌恶!
我认识婆婆比认识老公都早,跟婆婆相处的日子比跟老公相处的日子还长。我和老公是通过亲戚介绍认识的,他那时候在南方城市上班,离家千里之外,还没见到老公什么样,就先见到了他妈,一个壮实利落的农村大妈,长的又高又胖又黑,快言快语,嗓门极大,说话不经思考,穿戴极不讲究,做事风风火火。这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当然喜欢跟我妈那样的人在一起,穿着干净,搭配得当,勤快温和,做事细致又有条理。
儿子三岁之前跟着我爸妈在家乡小县城住。因为我爸妈要去我弟弟那里帮他们照顾将要出生的孩子,我儿子也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龄,我们就把儿子接了过来,并让婆婆也跟我们同住方便照顾我儿子。
婆婆来的那天,可把我给惊住了。简直比进城打工的民工还夸张,脖子上挂着大盆小盆,肩上扛了一个农村装粮食的袋子,里面鼓鼓囊囊装着她平常铺的盖的被褥,手里还提着几个大小擀面杖和手工编的藤垫,那阵势,在外逃荒的灾民也不过如此了。就在早几天前我们接儿子时,我婆婆因为家里还有事没忙完,要晚几天来。我和老公就已经把她平时要穿的衣物和日常物品带来了,还跟她说的清清楚楚,她的房间已经为她收拾好了,床上铺的盖的,洗漱用品全都已经准备妥当,如果来了发现还缺什么再去买,不要再带东西过来了,路上携带不方便。可看到她这副行头,真是让人目瞪口呆。老公一见到他妈,一面责备她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一面心疼她妈一路的辛劳。我脸上陪着假笑,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厌嫌。
婆婆来到时正该吃午饭,我和老公想着难得一家刚团聚,就打算到饭店吃。可婆婆一进家门,还不等站稳当,就大呼小叫的说着要给我们擀面条,嗓门大的整栋楼都能听见,我吓得赶紧把门关上,嘱咐她小点儿声,她面露尴尬讪笑着,赶紧捂上嘴巴控制自己的音量。但没过几分钟,当她看到我们敞亮通透客厅餐厅,便指手画脚,又忘情的失控喧哗起来:“外面太大了,给这中间儿挂个花布帘儿吧!”我顿感无语,那一刻,感觉请了个大仙儿来了。
婆婆来后,老公只在家待了一两天,就离家到外地上班去了。我和婆婆在一个屋檐下痛苦不堪的生活才开了头。
说不清婆婆算是懒散的人,还是算勤快的人。要说她懒散吧,天天也没见她闲过,从市场里买来布料,自己动手又是剪又是缝的,儿子穿的棉袄棉裤罩衣都是她亲手缝制而成。她还自己动手纳鞋底,儿子的单鞋棉鞋,她做了一双又一双。虽然做工粗糙,但毕竟棉布棉线手工独运,儿子穿着也舒适。对了,还给我绣过两双袜垫,袜垫上的龙凤呈祥图案,五彩斑斓,夺人眼目。虽然我觉得做这种东西费工费时,垫在鞋里面,被踩在脚下做再好又看不到,完全没必要,但她老人家的一番好意我领情。可是,要因此就说她勤快吧,我也真不敢苟同。想起她做过活儿的现场,我就气得抓狂。从她来以后,家里就没干净整洁过,乱七八糟也懒得收拾好。不管什么东西,用过之后到处乱放乱丢,沙发上,茶几上,电视柜上,空调上、冰箱上随时随地都能看见布头、剪刀、线圈,冷不防还会被沙发上的针给扎到!有一次,家里的菜刀找不到了,她急得到处乱翻乱找,我看着她那鸡飞狗跳毫无章法的样子,厌烦的要命,给她说过多次,不管什么东西,一定要有固定存放的位置,即便用过一定要及时放回原位。可说了几次没有作用,我就不再多说话。家里不能没有菜刀用,只好又去超市买了新的。可没过几天,菜刀竟然在冰箱的冷冻室里被发现。
说起我婆婆,就想起她的脏,说起这个脏,就想起了我婆婆。来到已经快半年了,没见她洗过床单被罩,家里是全自动洗衣机,又不用她动手洗,就是不见她换洗。她也从来不抻床叠被,床单都耷拉到地上了,床上看着乱糟糟一团,她屋里的地板从来不拖,抽屉每次看到时都半开着,穿过的衣服不挂在衣架上,都扔到床上。有一次,我实在看不惯,忍不住冲她发了火:“要么你把床上的铺盖抻抻叠叠,把你住的屋子整理干净,要么你就把你房间的屋门关上。”我说完这话的当天,她躺在床上一天没起床,叫了几次都不起来吃饭,并打电话给她儿子告了状说了我多么不讲理。为了日后的相处不至于尴尬,我按着老公的意思去跟婆婆道了歉,但自此心里对她更是厌恶至极,在家大部分时间我都尽量保持沉默不语,尽量不往她房间看,我怕我会吐出来。
更让我咬牙切齿的还有婆婆的固执,她认定的道理和经验,谁说了都没用。儿子拉肚子几天了,屁屁都拉的泛红了,我要用粉扑蘸着爽身粉轻轻敷在周围,可婆婆说不用这个,她有更有效的东西包管能好,没想到她跑楼下抓了一把干土回来,我拦都没用,她一把撒在我儿子的屁屁上,我又气又恨。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而且每天还在重复还在继续。我对她的气和恨与日俱增,无休无止。我不再主动跟她说话,对她的话也充耳不闻,我尽量减少在家与她相处的时间。一天三餐我都不在家吃饭,周末我尽量带孩子外面逛。
婆婆心肠不坏,不因我的对她的隔膜就记仇。随着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她对我的喜好和性格也有更多了解,当我擦茶几时,她也学会配合着拿起拖布清理地板。当然,人最了解的还是自己,她可能也多多少少意识到自己生活习惯上的问题,有意的试图改变自己的懒散和脏乱,克制自己的大嗓门儿,但几十年的本性终究难以改变。
我也尽力在控制自己对她的不满和厌嫌,有时候,看到她新增的白发和皱纹,逐渐消瘦的面颊,也会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对她好点儿。老公是独子,没了父亲后,婆婆以后也不会再回乡下了,以后的相处还长着呢,我也劝慰自己对婆婆的习惯不要太较真。但转眼间,看到她把泡好的糖蒜坛子、咸菜罐子摆到书房的衣柜顶上,把不套保鲜膜的青菜直接丢进冰箱,脱掉的鞋子不放上鞋架……我的怜悯和平和之心顿时又被厌烦替代。
婆婆是个好人,但我对她的厌恶从来没有停止过,才下眉头,却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