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贴着耳膜,嘶吼着,叫嚷着,张牙舞爪,歇斯底里,但,那个下午,天地漠然,四野静寂,水面平静无波。
……
1999年,夏天的一个早晨。
金灿灿的阳光爬上窗台,一寸一寸攀上玻璃窗。床面上光影渐渐铺开,终于漫上一个平躺的小身躯上。
门吱呀开了,粉尘飞扬,扰乱一室静谧。
步进门的是一个年约四十的女人,女人身着蓝色短衫短裤,脚下轻盈,眨眼间移近床铺,支着手臂在床沿坐下。在她手臂旁,小女孩虾米一样蜷缩着身子,脸庞隐在纤细的五指下。
女人捡起那小小的手掌,握在手心掂了掂,嘴角勾出一朵心满意足的笑花,倾身向前,轻唤一声:“静静。”
嗓音轻柔,携着清晨的凉爽,听了叫人心生欢喜。
床上的小人眼睫轻颤,似被人扰了清梦,却不见醒来。
女人捏了捏手中软绵柔嫩的小手掌后,将其轻放在碎花床单上,手悄然来到那张酣然沉睡的小脸庞上,指背爱怜地轻抚。
小姑娘倏地伸出双手,抱住那扰她清梦的温暖大掌,搁在自己脸庞上,睡梦中也还是弯了嘴角,凑上自己的小脸蛋,在那熟悉的掌心蹭呀蹭。
女人笑眼弯弯,扬起的嘴角载满宠溺,存心戏弄似的,一把捏住小姑娘肉肉的脸颊,饱含笑意的嗓音较之之前略微提高,也更显轻快,唤道:“静静,静静,快快醒来,舅妈来了。”
小姑娘一震,半截身子已经离开床铺,只见她美目圆张,脸上绽开明媚笑容,紧紧捉住在她脸上肆虐的大掌,甜甜地喊人:“舅妈。”
女人被她这声叫唤逗乐,笑颤了身子,又在小姑娘柔嫩的脸庞上捏了一把,问着:“舅妈在哪里?这双眼睁这么大,原来是假的,你再看看,我是谁。”
女孩拂开腻在她脸上的手掌,小手握成拳,在眼窝处揉三下,这才看清在她面前坐着的是生她养她又爱逗弄她的妈妈,登时红润的小嘴撅起,老大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头一仰,又躺回床上,伸手摸索着,拉来被自己踢到一边的凉被,盖住自己的脸。
女人见她这般,好气又好笑,隔着薄薄的被子赏了她不痛不痒的一巴掌,笑骂道:“不是舅妈就不高兴了?耍赖不起床呀,等下舅妈真来了,你这样被她瞧见,看她笑不笑你。”
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哼从凉被下传来,听上去小姑娘又快要睡着了。女人笑叹,手又伸了上去。
凉被被人掀开,又恰好稀碎的阳光落下,小姑娘拿手盖住脸,奈何阳光过分热烈,调皮地在她脸上跳跃,小姑娘不胜其烦,霍地坐起身来,一双惺忪大眼眨呀眨,眨了三下后,她那小身板又轰然倒回床上。
女人睁大眼,真怕小姑娘直挺挺地躺下磕到自己,这边余惊未了,那边小姑娘已经屈腿抱膝,转眼间又成了一只小虾米。见状,女人笑出声,正欲张嘴再唤,一道声音赶在她发声之前滚落。
“还没起吗?我就说你叫不起她,我来!”
女人转头要看,一条瘦长的身影已经风风火火卷了过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道影子又伸出了手,毫不迟疑地伸向小姑娘的脸,准确无误地捏住她小巧的鼻子。
对此,小姑娘显然早已习以为常,眉头一皱,气恼地出掌,格开捏在她鼻子上的手掌,似醒未醒,却知道谁在欺负她,只听她不满地喊叫:“臭平平!真讨厌!”
平平是她哥哥,大她七岁,待她极好,无事时却总爱和妈妈一决高下,逮着她可劲逗弄,直到她急了,眼窝泛红,他又心疼,变着花样哄她开心,她哪肯罢休,假意伤心,泪珠一落,他就求饶,不知从哪变出一颗糖,捧在手心,请她笑纳,叫她小人不计大人过。她得了好处,自是不计前嫌,破涕而笑,露出一口白牙。只是这招在早晨总会失效,小姑娘睡意正浓,天皇老子来了,也得看她脸色!
见她面露不耐,母子两人相视一笑,平平又伸出手要再闹她,被母亲拦下,一边对他使眼色,一边说:“你爸也该回来了吧。”
平平心领神会,忙接口:“说是八点到,我进来时看表是八点半,按理说快要回来了。”
有人在耳边话起家常,扰了小姑娘清梦,她索性翻身留个背给他们。
床边的两人见了又是一笑,母亲又说:“这么快呀,那得赶紧了,等会你舅妈就来了。”
床上的小人又翻过身子,面朝两人,嘴虽撅着,眼倒睁开了,问着:“已经八点多了吗?”
她可记得昨天爸爸说舅妈早上八九点就能到的,为了这个好消息她可高兴坏了,迟迟不肯入睡,一趟一趟跑到爸妈床边,揪住爸爸的手臂再三确认。妈妈见她两眼泛光,兴奋不已,拖着她硬是将她拖回房里,按在床上,又哄又训,叫她睡觉,她心里欢喜,哪里听得进去,抿嘴一直傻笑,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想到这里她只觉怪不好意思,再想,要是被舅妈看到她晏起,来问,那就更不好意思了。
她翻身坐起,抬起小手盖在嘴上,掩去一个大大的哈欠,揉揉眼才对面前的两人展露笑颜。
见她迷迷糊糊满脸傻气地笑着,显然是忘记刚才被闹的事,平平伸手在她额头一弹,小姑娘吃痛,小脸皱成一团,一手捂额头,一手朝他挥去,嘴里怪叫,嚷嚷着不满。
平平见了,乐不可支,仰头哈哈大笑,小姑娘恼了,两只小拳头轮番上阵,往他身上招呼,平平左右闪躲,还是受了她一拳,他也不在意,仗着手臂比她的长,伸手又送了她一记爆粟子,小姑娘恼上加恼,啊啊直叫,平平瞧她生机勃勃,晨光下,活似朵怒放的小花,心满意足地说:“瞧,这不就全醒了。”也不管小姑娘是何反应,畅笑着转身离去。
哎,人是醒了,可也不必如此呀,看把人气成什么样了,做母亲的想笑,更多的却是不忍,朝着离去的身影剜了一眼,责备道:“就会欺负你妹妹!”
得到妈妈的支持,这边小姑娘更来劲了,跟着抱怨:“臭平平!就会欺负人!”
这下好了,有得哄了。
母亲替她揉了额头,劝她说:“好了,咱们不理他,快起来穿衣服,是静静最喜欢的新裙子。”
小姑娘可宝贝这裙子了,一直留着舍不得穿,昨天临睡前却拉着她的手,让早上给她找来。
一听这话,小姑娘面上有所松动,却不肯就此服软,依旧摆着脸,小脑袋偷偷跟着妈妈的身影转动,巴巴看着妈妈从侧旁衣柜里翻出那件天蓝色铺白色碎花的裙子,嘴角悄悄勾起。
女人转身看见小姑娘别扭的样子,笑睨了她一眼,展开衣服往她身上比。
小姑娘很配合,伸展双臂,作出任人服侍的姿态,女人也懒得与她计较,小心看了她的脸色,又哄劝了几句,换了衣服,将人牵出房间。
女人从厨房出来,见小姑娘坐在桌边,双手捧脸,怔怔望着门外,她跟着瞅了一眼,扬声问:“洗脸刷牙了吗?”说着,已临近桌旁,搁下手里的白色瓷碗。
小姑娘哼了一声,放下右手,只左手支脸,说:“平平不出来。”
“谁说我不出来?!明明是你不想去。”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小姑娘抬手,越过一头杂乱的头发,往后拍去。
“嘿,恼羞成怒了。”平平拍掉挥在他眼前的小手掌,倾身,半悬着身子往下看。
桌上是白粥和咸菜,还有几颗白水煮蛋,叫人没食欲。平平伸手捡了一颗蛋,轻轻在小姑娘头上磕一下,表情夸张,道:“静静啥时候练的铁头功?”
小姑娘偏头,对上那张取笑她的脸,欲张嘴,平平赶紧伸手盖在她嘴上,头往一边歪,紧皱眉头,说:“哎呀,快去刷牙,臭气熏天。”
小姑娘张嘴,咬了他一口,平平啊呀一声,忙甩开手,小姑娘得逞,满脸笑,躲进里间洗漱去。
“别老欺负她。”母亲将粥往平平面前推去,说:“把粥喝了。”不盯着他,他定会把粥端进厨房倒掉。
平平捏着蛋对着桌角磕下去,蛋壳碎了一头,他将蛋滚进手心,使劲握住,直到蛋壳整个碎裂。平平张开手掌,开始剥壳,这才回道:“等会儿。”
知子莫若母,平平想什么做母亲的岂会不知,想随便打发她哪这么容易,她正要张嘴再说,里头房间里小姑娘吼了一嗓子:“骗人!骗人!现在才六点五十!”
难怪她这么困,原来还不到七点!妈妈和哥哥竟然连手骗她!小姑娘一手拿着一面巴掌大的黄色小钟,一手握着牙刷,满嘴泡沫冲出来。
这小钟是专门为小姑娘买来的,谁叫她早上起不来,洗脸刷牙慢,就连吃饭也还是一个慢,因而,这钟肩负重大使命,常伴小姑娘左右,时刻提醒她,该做事了。只是这钟在暑假前一天就罢工了,小姑娘还因此差点误了考试时间,难道她忘了吗?还是她根本还没睡醒?
母子俩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母亲提醒她:
“黄八婆和你闹脾气,提前给自己放假,你忘了吗?”
黄八婆是小姑娘给那面钟起的名字,她说,她走到哪儿都躲不开它,满眼都是它通体的黄,导致她看什么都是黄色的,这还不算,这个八婆还爱趁她不注意,突然尖叫,常常吓得她也想跟着叫。
“哦。”小姑娘面露疑惑,看看手里的钟,见分针和秒针动也不动,又看看窗外明晃晃的阳光,这才相信这钟确实坏了。她转身要往里间去,抬头瞥见墙上的挂钟,突然又止住脚步,气呼呼地又喊:“还说不是骗人!明明还不到八点!”
确实,还差两分钟才八点呢,妈妈赶紧撇清关系,质问平平:“你不是说八点半了吗?”
平平愣住,不愿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母亲出卖了,不过,他反应倒也快,眨眼间就寻了个借口,煞有介事地说:“才八点呀,那应该是我刚才看错了。”
妈妈正要数落他,却见小姑娘哼了一声,扭头瞪了平平一眼,说:“明明就是故意的。”说完,钻进里间。
平平手一扬,掌心的蛋壳落在桌面上,他把光滑的蛋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嚼了两下,说:“我不喝稀饭。”
这会儿倒理直气壮,连迂回都不愿了。
女人也知他是气自己出卖他,因为理亏,口气也软了下来,劝着:“还是喝了吧,大长一早上呢,不吃怎么行。”
平平把剩下的鸡蛋整个塞进嘴里,转身往房间走去,走了两步才开口:“我不想喝。”
可真嚣张。女人嘴张了张,到底没再勉强。
洗了脸,小姑娘从里间出来,坐在桌边,双手捧碗,一口口慢慢喝起粥。
女人将一颗去壳的蛋递到她面前,小姑娘颦眉看着不伸手。女人手杵在那里不动也不言语。小姑娘抬眼看了一眼妈妈,见她面上平和,还是不接。女人手往小姑娘面前送。小姑娘小嘴撅起,不情不愿伸开手掌。女人将蛋放在她手心,提醒她:“坐在这儿好好吃,别又拿去给你哥吃。”又夹了咸菜堆在碗沿,好让她就着粥喝下去。
小姑娘瞪着手心的鸡蛋,不知该从哪下口,她喝一口粥,又看了一眼鸡蛋,还是决定把蛋留给平平解决。反正他爱吃。
女人看出她的意图,盯着她,催促:“快吃。”
小姑娘撇嘴,知道逃不过,认命地张嘴,咬了小小一口,细细嚼了又嚼,就是咽不下去,可妈妈就在她身边她又不敢吐出来。小姑娘小心瞥了一眼妈妈,见她正一边喝粥,一边瞅着自己,连忙吞咽。
“慢点!”
女人话音才落,就见小姑娘伸长了脖子,两眼翻白,张嘴欲吐。女人身子斜过去,伸手在小姑娘背后拍打。
笑声从两人身后传来,平平落井下石:“静静又噎住了,每次都这样。”
静静不爱吃鸡蛋,不管是蒸的煮的还是炒的,她都不爱吃,而妈妈认为每天一个鸡蛋很有必要,因而每天早上母女俩坐在桌边一个避一个逼,谁也不让谁,倒方便了他阳奉阴违。
平平一手拍在小姑娘后颈下,一手抢过她手里的蛋扔进嘴里,他脸微扬,露出一对鼻孔,笑眯眯地嚼了吞下,说:“吃个鸡蛋也能噎到,也就你崔静静了。”说着,一掌拍在她背上。
小姑娘不防,被他这用力一拍,遭受不住,脖子一伸,眼看就要吐出来,可盛着白粥的碗正在她面前,为怕吐进碗里,她急忙伸手推碗,碗没被推开,反而被她掀翻,带着白粥滚进她怀里。粥扬出部分,洒落在她胸口,剩余的随着碗沿着她的胸腹滚下,落在她双腿间。白粥尽数而出,在她膝间铺开,浸染出一朵大白花,而她终于忍不住,吐在了桌子上。
幸而这粥放得够久,不算烫。母亲拍开平平的手,神色微慍,急了不免要骂:“你看你!干的好事!这一天天的,就你最会欺负她!”
平平也是没想到,小姑娘虽不是天天如此,可隔三差五闹上一次,他早就习惯,还因此与她达成了协议,两人相互掩护,一个避粥,一个避蛋,今天亦是比照往常,他以为她装得像,哪知却出了差错,他手上略使劲她就吐出来了,搞得他一时愣住,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吃不得蛋,一吃就要吐。
见她伸头张嘴,滑稽的模样像只追着人咬的白鹅,他只觉得好笑,可小姑娘毕竟是他疼爱的妹妹,逗她归逗她,见她痛苦的小脸皱成菊花,他愧疚又心疼,伸手把人搂进怀里,跟母亲一人一边,在小姑娘背后轻拍,软声哄着。
两人正忙着安抚使气的小姑娘,却听门外交谈声逼近。
“不知道静静这丫头醒了没,为着你们来,她昨天死活不肯睡,她妈好说歹说,又哄又劝,她那两只眼还是瞪得跟铜铃一样大,没得法,她妈就……”
屋里手忙脚乱的三人都听见了。女人双眉伸展,已见笑意,借此哄小姑娘:“快别气了,舅妈来了,看见了,会心疼。”
不说还好,这一说,小姑娘存在眼眶的泪就落下了,在她脸颊滑出两条线。
接人归来的爸爸早就听见了屋里的动静,在妈妈开口时他就停了话头,转而说:“看来是起来了。”
说着,他止住脚步,身子侧开,伸手朝开着的门比,说:“到了,快进,快进。”
舅妈人没进门,欢快的声音已经扬起:“平平,静静,舅妈来了!”
人跟着声音,进了门。
平平向前几步,先迎了上去,喜声唤道:“舅妈!”
舅妈眉开眼笑,应了一声,看见眼前的人不仅身子抽长,一张脸庞也长开了,眉清目秀,一副好模样,她心里安慰,朝着身边的崔正康说道:“瞧瞧,这么久没见,都长大成人了。”说着,又上下左右看了,越看越是喜欢,不禁夸道:“真是俊!”
儿子被夸,做父亲的自然自豪,面上不显,只是笑,说:“白长这么高个子,还成天欺负静静呢!”
原来崔家主人一进门就看见女儿两腮挂泪,想是兄妹俩又闹了别扭,平日打打闹闹倒也为这个家添了许多乐趣,他不但清场子,一边看一边笑,还时不时参与其中,帮着女儿对付儿子,只是这么一个早上,客人远道而来,平平竟还不知收敛,叫人见了岂不失了面子?他本有些不快,又见儿子礼貌周到,青春热情,倒也不觉得如何了,反正自己家人,还怕什么笑话不笑话。
提到静静,舅妈脸上笑意更盛,才侧身要说话,就见自家小姑子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满脸是笑,道:“嫂子可来了!”嗓音里掩不住的欢喜。
舅妈也是高兴,满口应着:“来了!来了!”扭身朝一旁睨了一眼,又道:“再不来有人可不愿意了!”
她身边,平平已经和表弟说上了话,见话题兜到他们身上,都转了头,朝她笑。
舅妈转回头,朝小姑子问着:“静静呢?”
其实,一进门她就看见小丫头了,不过,那丫头看见她并未迎上来,反而垂下脑袋,偷偷抹眼泪,也不知为着什么事。她怕小丫头面子薄,不经看,也不急着上前,等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这才问起。
小姑娘低着头,伸手在心爱的裙子上抹了一把。上头黏腻的米粒早已被妈妈清理干净,只剩一片水渍,却怎么看怎么碍眼,可眼下又没时间换衣服,也只能这样了。小姑娘勉强勾起嘴角,慢慢抬头,不好意思地唤着:“舅妈。”
舅妈似这时才发现她,笑着侧过身面向她,上下看了小丫头两眼,这才上前两步,弯腰,伸开了双臂。
小姑娘双臂一张,飞身扑过去,落进舅妈怀里,嘴角的笑花这才完全绽放。
小丫头就是这么讨喜,活泼可爱,从不记仇。舅妈将她抱起,瞅着她的脸,笑说:“长大了,舅妈抱不动了。”
被舅妈这么一说,小姑娘羞红了脸,扑腾双脚要下来,舅妈也不勉强,顺势放下她,被她拉着来到桌边。
小姑娘拉开一张椅子,扶着舅妈,说:“舅妈,快坐,快坐,你饿不饿?静静给你盛饭吃。”昨个她一听说舅妈早上要来,就忙不迭地摇着妈妈的手臂说:“早上来吗?那是不是吃不到饭,妈妈,你别忘了多做些早饭。”
只是,妈妈只熬了粥,煮了蛋,了不起还配了两道刚腌好的咸菜,完全没有要招待舅妈的意思。之前她刚睡醒,迷迷糊糊的,妈妈让她吃粥她就吃粥,倒忘了要等舅妈来了一起吃呢!
妈妈笑着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一手按在她肩上,一手揉着她的头顶,笑着说对自家嫂子说:“怎么来这么早,我以为会晚点呢。”又转头面向家主,问着:“带嫂子吃早饭了没?”
崔家主人已经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笑着走近,说:“我说在外面吃了再回来,嫂子非要买了回来吃,说是迫不及待,想见见小丫头呢。”
他这边说着,那边平平早就从表弟手里接过从外面带回的吃食,正往桌上摆。家主朝着桌子一点头,说:“喏,嫂子啥都不吃,就要了豆浆油条包子。”
“这就够了,还吃啥。”女人话音还没落,平平就递上来油条和豆浆,她接了,听自家小姑子开口说:“也不知道你们啥时候到,就没等你们吃饭,想着,你们到了就让正康带你们在外面吃,没想到,这么早,要是知道这么早,就等你们一起吃了。”
女人忙摆手,笑道:“一样,一样。说起来,这正合文斌的意,他昨个还嚷嚷着来了叫平平带他去吃吃喝喝呢,我问他想吃啥,他倒好,想了半天,说啥也不要,就要豆浆油条。”
郑文斌被自家妈妈点名取笑,面子挂不住,红了脸,眉头一拢,抗议地喊了一声妈,喊完,又见大家都在笑,转身想避开。平平忍住笑,扶上他的手臂,推了一下,顺势说道:“走,我带你出去走走。”
小姑娘见了也坐不住,从妈妈怀里挣脱,追上去,朝着两人的背影喊:“等等,等等,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