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知更鸟(哈珀·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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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我以为,也曾经是孩子。”——查尔斯·兰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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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迪小姐停止了摇晃,她的声音变得生硬了。“你太小,还不了解这些事。”她说,“有时候,某个人手中的《圣经》,比别人——比如你父亲——手中的威士忌酒瓶还要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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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蒂克斯,我们会赢吗?”
“不会,宝贝儿。”
“那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不能因为我们开始前已经失败了一百年,就认为我们没有理由去争取胜利。”阿蒂克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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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杰姆抬起头来,他的脸红红的。“她说了你那么多坏话,你还管她叫女士?”
“她是个女士,她对事物有自己的看法,和我的很不同,也许……儿子,我告诉过你,如果你那次没有失去理智,我也会让你去给她念书的。我想让你从她身上学些东西——我想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勇敢,而不是错误地认为一个人手握枪支就是勇敢。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就已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你很少能赢,但有时也会。杜博斯太太赢了,用她那仅仅九十八磅重的身躯。按照她的观点,她死的无怨无悔,不欠任何人,也不依赖任何东西。她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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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蒂克斯——”杰姆凄楚地叫了一声。
阿蒂克斯在门口转回身来。“儿子,什么事?”
“他们怎么能那么做?他们怎么能这样?”
“我不知道,可是他们做了。他们以前做过,今天又做了,他们将来还会再做。当他们这样做的时候……好像只有孩子在哭泣。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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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为从来不喜欢算术,就利用这个时间看窗外。我唯一看见阿蒂克斯皱眉头的时候,是在收听广播上希特勒的最新动向时,阿蒂克斯会猛地关掉收音机说:“哼!”我有次问他,为什么对希特勒这么不耐烦?他说:“因为他是个疯子。”
这怎么可能?当全班都在做算术时,我却在思索着。一个疯子对上百万的德国人,在我看来,他们应该把希特勒关起来,而不是被他关起来,肯定是在别的方面出了问题——我要回去问我父亲。
我问了,他说他回答不了,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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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须稍微躬着身子,才能和我保持一致。不过,如果斯蒂芬妮小姐正从楼上窗子里观望的话,她会看见,是阿瑟先生陪伴我走在人行道上,就像任何绅士都会做的那样。
我们来到了街角的路灯下,我想起迪儿不知多少次站在这里,抱着这根柱子,守望着,等候着,期待着。我想起杰姆和我不知从这里走过多少次,而这却是我生平第二次踏进拉德利家院门。怪人和我迈上台阶,来到了前廊。他的手摸索到了前门的把手。他慢慢地放开我的手,推开门,进到里面,随后把门关上了。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邻居们之间,家里死了人都去送食物,家里有病人都去送鲜花,其他情况则送一些小礼物。怪人是我们的邻居。他送给我们两只香皂娃娃,一只不走的怀表和表链,一对吉祥币,还有我们的生命。可是,邻居间是礼尚外来的。我们从没在那个取东西的树洞里放过什么作为回报:我们什么也没送过他,这让我很伤感。
我转身准备回家。街灯闪烁着,一直连到镇上。我还从未从这个角度看过我们的街区。那边是莫迪小姐家,斯蒂芬妮小姐家——这边是我们家,我能看见前廊上的秋千椅——雷切尔小姐家在我们家过去一点,也看得清清楚楚。我甚至还能看见杜博斯太太家。
我看了看身后,棕色大门的左边是扇狭长的百叶窗。我走过去,站在窗前,后又再转过身来。我想,在白天里,你能从这儿看到邮局的街角。
白天……夜晚在我的想象中消失了。现在是白天,整个街区都忙碌起来。斯蒂芬妮小姐正穿过街道,去把最新消息告诉雷切尔小姐。莫迪小姐正弯腰查看她的杜鹃花。这是夏天,两个孩子在人行道上匆匆跑过,去迎接从远处走来的一个男人。那男人挥了挥手,孩子们便争先恐后地向他跑去。
依然是夏天,孩子们走近了。男孩身后拖着根鱼竿踌躇不前。一个男人双手叉腰站在那里等他。夏天,他的孩子们前院和朋友玩耍,自编自演着他们古怪的小话剧。
秋天,他的孩子们在杜博斯太太房前的人行道上打架。男孩扶着他妹妹站起来,过后他们一起走回家去。秋天,他的孩子们小跑着来回经过那个街角,每天的苦恼和得意都写在脸上。他们在橡树前停下了,表情又欣喜又困惑,还带着忧虑。
冬天,他的孩子们在院门前哆嗦着,黑色的剪影衬着熊熊燃烧的房屋。冬天,那男人走上街头,扔下眼镜,射死了一只疯狗。
夏天,他眼看着他的孩子们心碎了。又到了秋天,怪人的孩子们需要他了。
阿蒂克斯是对的。他有次说,除非你穿上一个人的鞋子,像他一样走来走去,否则你永远无法真正了解一个人。仅仅站在拉德利家廊下,就足以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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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他们追他,可是老抓不着,因为他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阿蒂克斯,当他们终于看到他时,才知道他根本没做那些坏事……阿蒂克斯,他其实是好人……”
他的手在我下巴底下,正在拉被子,帮我掖好。
“斯库特,当你最终了解他们时,你会发现,大多数人都是好人。”
他关了灯,回到了杰姆房间里。他要在那里守上一整夜。等杰姆早上醒来时,他会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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