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太阳烤着蓝天白云,烤着铺满灰尘的沥青马路。它露出火红的双手,在屋顶的灰色铁板下投下一块半米宽的阴影,屋顶下此刻正响起哒哒的麻将声,四方形的桌边早已坐了四个穿着花裙的妇女,她们 在我左边,斜着眼望去,会看到她们身后随着车辆奔驰而飞扬的灰尘 ,渐渐鲜活了生命,它们此刻是自由的,有些粘在妇女的鬓上,为新长的银丝添了少许灰白,有些 随着空气,如同鲜花的香味,它们那么急切,妇女 们也那么急切,最后灰尘进入妇女 的鼻中也是顺理成章了。
妇女们的身后除了灰尘,还有永不间断的 轰鸣声,它也许 来自破旧的大卡车,也许 来自 平稳 的家居车,然而 在太阳底下,它们都是笨重的一堆废铁,散发出那种金属和塑料被高温蒸腾 的特有味道。妇女们真是厉害,她们衣裙包裹的是一颗颗强大又真诚的心 ,没人知道她们什么时候爱上了冷冰冰的厚重的麻将块,她们像是熟练的匠师,把麻将码作了一堵堵窄窄的围墙,又亲手把它弄得支离破碎,这个重复的游戏能为她们带来多大自信和快乐,麻将外的人是不能想象的,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麻将声仍在继续,时而如泼妇的尖喉,又时而作婴儿的 哭泣,现在是下午了 ,炙热的 阳光褪去了暴躁,露出恬静的笑颜,没人记得妇女们打了多久,恐怕她们自己都已忘却,四方形桌边是四张颜色各异的脸,通红的脸 是属于红裙妇女 的,脸上的红和衣裙的红互相映衬,像是 天边未曾及时落下的 红霞 ,晕上 三分疲惫,显然是输了钱的,苍白的脸是属于黑花裙妇女 的,她额边正挂着 一串串浑浊的 汗珠,与肤色不搭的是拿着 麻将块的手长满了老茧,而且又黑又厚,不用说便知,她输的钱 最多,褐黄 的 瞳孔里尽是自责和 惧怕 。剩下的 是 一张 粉红脸和蜡黄脸,粉红脸像是未熟的西瓜,此刻在 动脉里流着舒畅的血液,这是属于蓝裙的妇女,她有着灵活的五官,鼻子嘴巴,还有 细细的柳眉,都在拼命地张开幅度,这是一个多么健康的人呀,她的今天很明媚,头上 的 白云也 甜的像棉花糖,可是五官的 主人又在强忍着从 内心涌出的喜悦,她 是最大的赢家,沾满油汁和 廉价香水味的纸币此刻正在 蓝裙妇女皮包里拥挤着,无声地呐喊。最后一张脸是最难形容的,它属于玫红裙的妇女,天然的蜡黄色 让人无法洞穿,妇女全身上下倒也和谐,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冷静和麻木 ,或许也可以 教叫淡然。
时间的流逝伴随着青春,像是一撮美丽的 烟火,等到青春也殆尽,留下的只能是无聊的 延续。妇女们像是 约好似的,在下午的五点半,她们离开了四方形桌,一起起身,在算清钱后,又是些许碎语,大都是说着附近的八卦,她们边说边笑,松驰的腿上 挂着一 吊白花花 的 肉,脸上的神情也渐渐恢复了最初的生动,仿佛没人记得谁输了钱谁又赢了钱,她们的 眼里充满了喜悦 。
路边的灰尘也进入了安眠期,来往的车辆也少了不少,偶尔会有穿着黄色工作服的装修工人,骑着摩托车 驶过,他们在赶家中妻子准备好的 晚餐呢,也会有一些 穿着短裤短袖 的 孩子,骑着小巧的自行车,跟着风跑。这是 快乐又平静的日子 ,在 世界的 某个角落正在上演,我也只是刚好坐在风景的右边,做了简洁的记录。
人的一生中,有几个明媚的夏日,及时享乐吧,也许这样平凡的日子并没有你理想中的美好,可是它确实真真切切地存在过,因为它,我们的 生命有了些许回忆和沉淀。或者说,有了来自人类魂灵内心深处的希冀,平凡的 生命也将不平凡,没有 谁注定去 成为谁 ,我们要 做的,便是在美好平静的当下,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留下美好 的 瞬间,便是意义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