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来派卧底到山水庄园，是在沙瑞金来汉东之前。
山水庄园的问题，赵东来早就有所察觉，但卧底的人选他却一直难以选择。他们市局，能力出众的干警倒是不少，然而出入山水庄园的警察同样不少，大家都属公安系统，被认出来的可能性很大。直到某一天，赵东来多年前在警校的小师弟从外地调到了京州。
赵东来发现，机会来了。
“我以为你是来给我接风的。”王飞章把自己的行李拖进宿舍，直接坐在了行李箱上面，然后说，“结果我来京州，你第一件事就是让我深入龙潭虎穴？”
“等你的任务完成，我一定好好给你接风。”赵东来然后自己的语气显得特别真诚。
“这任务很危险吧？我有可能会死吧？”
“小王，别闹了，我们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你是怕危险、怕死的人吗？骗谁呢！”
王飞章笑了笑，说：“我的意思是，我要是死了，谁会记得我？”
赵东来一脸正直地说：“人民。”
“啧啧，好几年没见，你这党课是学得越来越好啊，都跟谁学的啊？”
“我们李书记啊。”赵东来说完，豪迈地搂住了王飞章的肩膀，笑着说，“我知道，你也认同这话，是不是？”
王飞章眯着眼睛，看了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欲言又止好半晌，最终说：“我认同。”
王飞章就这样从王警官变成王经理。
*
将近一个多月后，沙瑞金来到汉东，根据那位党校同学的推荐，他和赵东来搭上了线。而双方对彼此都信任以后，赵东来也将卧底一事告诉给了这位省委书记。
“王飞章，刚调到我们京州市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他很有本事的，之前拿到过二等功和三等功各一次，年轻有为啊——”
赵东来向沙瑞金介绍自己小师弟的经历，事无巨细，说个不停。
沙瑞金一边听，一边觉得这小子和达康同志一样也是会给属下机会的好领导。殊不知，赵东来此时心里却始终想着当日王飞章的一句话：
——“我要是死了，谁会记得我？”
他当然不是希望王飞章死，他也绝对绝对不可能让他派出去的同志死，但他希望有更多人知道王飞章，知道王飞章为人民所做出的贡献。
*
为了保障安全，王飞章卧底山水庄园期间，只和赵东来单线联系。
有时候，他们交流完情报，赵东来为了给他孤独的小师弟一点安慰，会和王飞章聊一聊其他的闲事，比如说，大快人心事，活捉侯局长；还比如说，他家李书记不容易啊，前妻又出了事，幸好新的省委书记似乎很保护李书记。
再比如说，他最近在追检察院的一个姑娘，那姑娘颇有些小辣椒的感觉。
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你行啊，我一个人独闯龙潭虎穴，你倒追起姑娘来了？”
赵东来嘿嘿笑了两声，表示等我结婚了，一定让你当伴郎。
王飞章直接挂了电话。
赵东来一愣，脸色一变，迅速将电话回拨了过去，直到王飞章的声音再次从手机那头传出来，赵东来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刚才干嘛啊？突然挂电话，我以为你出事了。”
“没事，就是不想当你伴郎。”
“哟，咱俩这关系，让你当我伴郎有啥不行啊？”
“因为我比较当你的新郎。”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这回是赵东来直接挂了电话。
*
之后当然还是有联系的，为了交流情报嘛。只不过，那之后他们的联系除了交流情报，也的确再无其他的话题。
侯亮平单刀赴会山水庄园的那天，所有人都在为侯亮平担心。只有赵东来，在与王飞章失去联系的那一瞬以及其后，他满脑子都只剩下了一句话。
——“我要是死了，谁会记得我？”
我会记得你啊，赵东来在心里说着，然后就被这句颇有些琼瑶剧感觉的台词给吓了一跳。
王飞章才没那么容易死。
解开手铐，翻出窗外，这一系列的动作他做得简直行云流水。
坐在了赵东来的警车上，才有了回家的感觉。
赵东来也侧头打量起了他，“没受伤吧？”
王飞章轻松一笑，“想让我受伤啊，哪能那么简单？”
“行，回来就好。”
*
王飞章在回到市局后的第二天重新换上了警服，开始了在阳光下的工作。反腐最关键的时期，公检法各部门的同志都忙，王飞章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不想再提，某个话题他再没有说起过。
这让赵东来有点疑惑了。
甚至有点怀疑那天王飞章在电话里是不是在玩笑。
一直到反腐的战争终于结束，战斗在反腐一线的同志们总算有了有了几天清闲的日子可过，赵东来和王飞章在办公室里聊完工作聊闲话。
“听说你到现在还没追上陆亦可？”王飞章突然提问。
别说这个，一说这个赵东来就郁闷。
连李省长都追上他喜欢的人了，自己还没成功，这让赵东来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撩妹技术，竟然这么差吗？
但赵东来发现自己并不伤心。
对于能不能追上陆亦可这件事，他不执着。
看着对面的王飞章，他笑着问：“干嘛，你难道想追我啊？”
“对啊。局长你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小王，我们两个可都是男人啊。”赵东来刚刚说完这句话，蓦然间想起，他有两个极尊敬崇敬的人也都是男人。
哎，这可难办了。
*
两天后，升任汉东省公安厅副厅长的赵东来到省委大楼向新上任的政法委书记汇报工作，路过省委书记办公室，他听见虚掩的门里传来一阵开怀的笑声。
偏过头，他看见他极尊敬崇敬的那两个人正一起坐在办公室聊着什么，笑容满面。
赵东来赶紧离开。
在走廊的另一边，他碰巧遇上了金秘书，自然招呼了一声。
“赵厅长。”小金也朝他点头致意。
“李省长怎么在省委呢？”赵东来问。
“哦，李省长到省委和沙书记谈工作，这不到中午了，他就留在省委吃饭了。”
这哪是留在省委吃饭，是留在省委书记办公室吃饭吧。赵东来想了想，忽问：“李省长最近的心情是不是一直都很好啊？”
“是啊是啊，赵厅长您怎么知道的？”赵东来既是李达康最得力的下属，这也导致了金秘书和赵东来的关系相当不错，有话就说不必顾忌，“李省长最近笑得比以前都多了。”
赵东来沉默了一会儿，和金秘书告辞以后，一边走一边想，他跟小王在一起也是开心的，好像比和跟陆亦可在一起时还要开心。
只是他原来以为那是兄弟情。
现在看来嘛……赵东来果断地拿出手机，按到了王飞章的号码。
浑然不知因为他们笑了一笑就撮合了一对年轻人的沙瑞金与李达康还在办公室里聊得开心。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