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动手就行
晚上吃完饭回到家，正在将将的洗漱完，正准备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王东金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子，你们今天谈的怎么样？”王东金有些紧张的问
“什么谈的怎么样？”我问
“你没去操作方那里嗳？”王东金说
“去了”我说“我觉得有些问题”
“咋哩？”王东金说“你说说我听听”
“他们这个跟我说还是要前期费用”我说
“还是要前期？”王金东诧异的说“你和小史怎么说的？”
“我就没见到他”我说
“你没见到小史？”王东金更诧异了“小子，你没有见到小史你们是怎么谈的？”
“就是史玉华给我一个电话，然我去找张经理，然后我就过去呀”我说
“你给前期费用了？”王东金说
“没有”我说“我哪有这个钱”
“那就不对着哩”王东金说“咱们做金融的，肯定不会让客户自己去找操作方，这是咱们的大忌”
“王哥，万一这个事史哥跟那边的张经理已经沟通好了呢”我问
“那也不对着哩”王东金说“你们晚上一起吃的饭么？”
“没有啊”我说“我就没有见到史玉华”
“他没跟你见过面？”王东金问
“没有”我说“本来说今天约着一起吃个饭，他电话不接，我让张经理约，张经理说他有事”
“史玉华在搞什么名堂啊”王东金说“小子，我跟你说，这个事不对着哩。首先，小史不应该让你自己去，第二，有前期费用的口子是得小心，就算是上客户，你有钱给客户垫还是我有钱给客户垫嗳？第三，这个小史现在有点让我搞不懂了”
“王哥，要是人家和史哥的关系到那一步了呢？”我说“就算是史哥不出面这个口子也能成，那也没什么问题啊”
“那就更不对着哩”王东金说“你想想，要是这个十拿九稳的口子，就是那百分百下钱的，他为啥不跟你见面？这个是好事情，他躲着你干啥？这就说明一个事，他根本没在天津。”
“昨天晚上我跟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说自己在天津呢”我说
“他说你就信嗷？”王东金说“你先说说这个口子的事吧”
“这个口子就是交前期，然后拿资料等电话”我说“公司挺大的”
“这个肯定不靠谱”王东金说“咱们被史玉华这小子给算计了”
“你听我说啊”我说“他们这还有一个手抄贷”
“小子，这个手抄贷更不靠谱”王东金说“你没听史玉华说嗷？手抄贷这个下不来钱”
“我想着我没见过，我就试试”我说
“你交了多少钱？”王东金说“这个手抄贷他们怎么做的，你说说”
“这个手抄贷就是说我回去等他们给我一份资料”我说
“给你一份资料，到时候给你找个地方让你去抄是不？”王东金说“前期费用多少？”
“这个我没交前期费用”我说
“你就跟我说说贷多少钱，到账多少钱就行了”王东金说
“贷一百二十万，到手一百万”我说“下来以后再给他们十万”
“这个怎么抽啊”王东金说“这点额度咱们抽的不多，这种手抄贷能下来十几个人就不错了”
“你觉得靠谱不？”我问
“这个事我觉得不靠谱”王东金说“这个额度我觉得是靠谱的”
“那王哥，咱们现在怎么办？”我问
“等操作方通知吧”王东金说“我给小史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里我并没有告诉王东金这边给操作方买东西的具体情况，一者怕王东金知道我这有多少钱；再者我也不想被王东金骂。
挂断电话，该睡觉睡觉，明天早晨准备去古文化街淘点旧书去。
早晨起床以后，洗漱过了，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就准备走着去古文化街。走路到科学会堂的煎饼馃子摊，天津的娃娃对于煎饼馃子是有特殊的情怀的。小的时候每天早晨上学的时候兜里揣着钱和两个鸡蛋，找到楼下的煎饼馃子摊，把钱和鸡蛋递过去。老天津的煎饼馃子的数量词是“套”，递过钱和鸡蛋以后，大大方方的跟摊煎饼果子的阿姨说一声“阿姨，来一套餜壁的。”天津的煎饼馃子是用一勺绿豆面摊开，打上自己带的两个鸡蛋，然后卷上馃子或者餜壁，淋上红豆腐，面酱，油辣椒和葱花这就是一套煎饼馃子。
这些年经常在外地生活，看惯了那些邪教似的夹生菜、火腿肠、土豆丝一类的煎饼馃子，也只能是在一声叹息中吃下去，毕竟聊胜于无吧。
老天津卫早晨起床去煎饼馃子摊买煎饼馃子跟打仗似的。尤其是了轮到自己的时候，两只眼睛仅仅的盯着那两个鸡蛋，生怕店家把自己的鸡蛋换了，临了的时候还要叮嘱一句是要生葱还是熟葱。卫嘴子在吃上的讲究是融刻在骨髓里的，多小的事情，只要是有关于吃，那绝对是不能含糊的。
拎着煎饼馃子沿着海河走到利顺德码头，找个消停的地方准备吃早饭。一个天津大爷牵着狗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看着我。
“好么，小伙子长得挺壮啊”大爷说“你介得有一百八十斤吧？”
“嗯”我瞅了大爷一眼继续吃我的煎饼馃子
“好么，真能吃哎~”大爷说“你尼玛少吃点减减肥，早晨起来跑跑步多好呢？”
“大爷，您老介似跟狗玩多了，不会缩银桦是么？”我三口两口吃完剩下的煎饼馃子，把垃圾扔到垃圾桶就走。
在天津吃煎饼馃子最讲究的是不能在人多的地方以及密闭的地方吃，天津古语有云：再好的香水也敌不过一套煎饼馃子。天津人之所以被称为“卫嘴子”，一则是会吃，再则是在嘴上不饶人。但是绝对是不会动手的，打输了住院，打赢了坐牢的原理大家都是懂得。
至于说有没有几位大耍凑在一块想练练的情况呢？这个绝对是有的。基本上都是两方发生冲突，各自开始“摇人”。摇人结束，两方过来的带头大耍就开始攀关系，反正肯定是能找到一个共同认识的人，最后两方互称误会。动手的可能是不大的。
天津的古文化街有一条主街，那是外地人的天下，过来的都是外地的游客，小时候玩的不愿意玩的泥人在这边能卖上一百多一个。至于杨柳青的年画就跟泥人张的泥人一样，看看就行了，买的话某宝上应该会更便宜。以这条主路为分界线，靠近远东百货的那边都是卖合法古董文玩的，譬如量产的越王勾践剑和清明上河图，还有各种的玉佩、紫砂壶、文玩核桃和手串，这些玩意过过眼瘾就可以了，千万别动手摸，保不齐就得赖上；靠近海河的这边主要是一些字画和旧书，来的人很少，还有一些专门给外地人表演的相声小剧场，我有幸去听过一个相声小剧场的相声，听完了深深的觉得那六十块钱花的不值得，整场相声观众安静肃穆表达了人民对相声这门艺术的尊重。听曲艺还是去鼓楼的广东会馆比较好，十五块钱坐一下午。
古文化街对我吸引最大的还是那些旧书店了，现在旧书的行情基本上都是很透明的。文学教材类的差不多都是二十一本，解放前的一些书能够上到八十到一百，小儿书未必有成套的，不成套的大概是五块钱一本，但是价格还是要看品相。旧书摊最多的还是《毛选》。那个年代《毛选》中央印，省里印，市里印现在存世量极大，五卷的版本价格不高，但是有些四卷的版本却是孤版难求。每去到一个城市，我都会去逛旧书摊，无一例外《毛选》都是占据旧书摊很大的比重，直到我去到深圳这个地方。深圳没有成规模的旧书摊，也没有本应该在旧书摊成规模的《毛选》。在旧书摊这个地方是能捡漏的，同样的内容不同的版，价格绝对是天壤之别。我曾经在这捡过一套中华书局的二十四史，八十年代的版，三百本左右，崭新的书，六千大洋拿下。尽管费尽心苦把这套书搬上车，运回家，整整齐齐的摆在我的书房里，我却一本都没有看过。就像这套书的上一个主人那样，住在五大道的一个大院里，门口是武警在站岗，书买回家直到他去世，都是崭新的。人走了，他所珍视的东西也就被子女弃之如蔽履，直到有一天家里放不下的时候，就拿出去当废纸卖了。
那天逛旧书摊的时候，还遇到了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天大的老教授，我叫他“老陈头”，这两年“老陈头”走路已经开始蹒跚了。在我跟他打过招呼以后，“老陈头”盯着我看了好久才认出我是谁。
“苗淼！”老陈头“你这几年去哪了？”
我和“老陈头”大约都五年没见了，我搀着他逛了几家旧书店，临别的时候，老陈头把我拽过来。
“苗淼，我今年八十二了，这个岁数你也知道，早早晚晚的事了。我已经把我之前的书，送给我的学生不少，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家里，我的那些书你看着挑，喜欢的你就拿走吧。”老陈头说“留不住喽”
“老陈头”我还是这么叫他“你这身子骨挺硬朗的，再有个二十年没问题，再说了，有那一天，你把你的书给你的儿子闺女传下去不好么？”
“苗淼啊，要是这东西传的下去，旧书店里的旧书都是哪来的？留不住喽”
送走老陈头，一个人带着几本老陈头指点下买的旧书，跑到永胜包子铺吃个午饭。天津的包子随便找个包子铺都比那个“狗不理”好吃，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外地的朋友打破脑袋都要吃一口本地人一辈子都不会去吃的东西，这就是情怀么？国内我去的地方不少了，任何一个地方的小吃和特色菜一定是本地人爱吃的，譬如小锅米线至于昆明人，牛肉面之于兰州人，肠粉之于广东人，面线糊之于泉州人等等，唯独这个天津的所谓“三绝”之一的狗不理，天津人是真不吃的。所谓的“三绝”不如把狗不理替换成锅巴菜。
吃饭的时候，张经理给我发来一条微信，让我下午一点半到他们公司拿材料，准备做手抄贷。我几口吃完饭，打个车赶紧回家。到家以后包里什么都没有放，录音笔装在内裤里，准备了一个备用手机放在鞋里面。然后带上萧山的身份证一路打车赶到峰汇广场。
刚下出租车，我就马上给张经理打电话，告知他我已经到了，张经理谨慎的跟我说让我找个地方自己坐一会等他。不一会张经理就下来，然后把我领到一个小巷子里。
“萧山，我跟你说”张经理严肃的说“咱们俩现在这等一会，昨天王总陪银行的领导喝到两点多，才把你的事情搞定了，你得知这份情啊”
“张哥，我懂”我说
“你去买一条烟带上去”张经理说
“我现在身上真没钱了”我说“我现在身上就一百块钱，我还得吃饭呢”
“这样，你带身份证了没有？”张经理问
“带了”我说
“我这有几个网贷的口子”张经理说“你要不先弄点出来”
“张哥，我现在大数据已经黑了，秒拒的”我说“我真是没办法了”
“算了吧，”张经理说“现在咱们等王总消息，他们银行的现在在，你不能上去，资料也不能给你，等一会上去了，再给你资料”
“那咱们是等他们走了，然后上去手抄？”我问
“你别问这么多”张经理说“一会会安排人带你去做手抄的”
“好”我说
约莫半个小时，张经理支支吾吾的接了一个电话，带我去他们办公室，径直的走到了总经理室，让我在这等王总。不一会，王总就进来了，简单的寒暄了一下。
“兄弟，资料一会就发过来”王总说“一会拿到资料以后，我们这边安排人带你去做手抄，那边已经都安排好了”
“王总，咱们这是怎么做呢？”我问
“咱们这边的安排就是把你的所有的征信都屏蔽了”王总说“给你一份资料，然后你自己先熟悉一下，到那以后，手机啥的都不能带上去，就只能带身份证和资料上去，你在一个房间里抄就行了，正规的都是有摄像头的，而且不能抄，咱们现在是把摄像头都屏蔽了。”
“那谢谢王总了”我说
“你先不忙着谢，等钱下来了，咱们好好出去坐坐”王总说“这个你懂吧？”
“懂得懂得”我连忙应承“上面的人不会管我吧？”
“不会，就是有个人在这边盯着你，”王总说“然后就没啥事了，你就当这个人不存在，该抄你的就抄你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到了就得交上去”
“除了我还有别人么？”我问
“这批好像就你一个”王总说“资料应该到了，我先给你拿过来，你自己先看看”
说完王总在旁边的电脑上打印了两张纸递给我。
“王总，这些都要抄上去么？”我盯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问
“它上面都什么问题，你就抄什么，”王总说“开卷考试会不会？这份你先看，到了地方这份东西带不进去的，那边人家会再给你一份一样的，你先熟悉一下，十五分钟后我让人送你过去。”
说完王总就走了，我一个人盯着那份资料，暗自思忖着他会考什么问题，然后看着材料自己出题。这样是应付开卷考试最好的方式。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上次带我买东西的那个大哥推门进来。
“走，我带你去做业务”大哥说
我们两个人打车过去。
“大哥，咱们这个手抄贷能下来么？”我问
“王总怎么跟你说的？”大哥反问道
“他说应该没问题”我说
“那就是没问题”大哥说
“那我这个包怎么办？”我问
“到那边我在楼下等你，你把包递给我就行了”大哥说“什么都不能带上去”
“好”我说“我上去该说什么呢？”
“你上去什么都不用说，动手就行”大哥说“该写什么就写什么，少说话！”
“人家不会问我什么么？”我说“我怕说错了”
“你这是手抄贷，又不是电话回访”大哥说“少说话，直接写。”
“万一要是写错了怎么办？”我问
“错一点没关系”大哥说“王总会给你打招呼遮过去的，但是你别错太多。”
“之前咱们有下来钱的么？”我问
“王总怎么跟你说的？”大哥问
“他说有”我说
“那就是有”大哥说“自己先看看材料，熟悉一下，到时候别抄错了。”
“咱们公司有多少人呀？”我问
“王总跟你说有多少人？”大哥问
“他没说”我说
“三十多个吧”大哥说“你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问了，到上面什么话都别说，动手抄就行，你还有问题么？”
“没有了”我盯着隆起的裤裆，手从裤子口袋伸进去把录音笔摆放到一个比较舒适的位置，然后隐隐约约好像能看到闪烁的红点。我赶紧用资料遮挡一下。
到了做手抄贷的地方，那位大哥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有一位女士下来接我，在他们的监督下，我把手机和资料放进包里递给了那个大哥，然后跟女士进了电梯。
临走之前，那位大哥还不忘叮嘱我
“上去少动嘴，动手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