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来进屋进屋！”屋里有人喊，像卖货的招揽生意。走廊里有人经过，随便朝屋里看一眼，都逃不过老大夫的眼睛。张老大夫70多岁，精神头十足。他斜坐在椅子上，侧着上半身，留意着外边的动静，这样才不会错过“猎物”出现。病人进来，老大夫满脸堆笑，嘘寒问暖殷勤让座，然后煞有介事给人把脉。其实他也没上过中医学校，但年头长了，也能讲出一套阴阳虚实来。再说老百姓都喜欢中药，老头就投其所好，把完了脉还要插科打诨，病人是中老年妇女，会肉麻的夸人家，瞧你多年轻啊，哪像50岁的样子。要是个小伙子，他会瞪起眼睛，威严又不失亲热的训斥，你小子没少吃香喝辣的吧，都吃出湿热来了！总之热情随便又带着油腻，那样子不像个大夫，倒像那些着急卖货的商贩子，最后他拍拍胸脯，放心吧给你治好不就完了吗！你这点小毛病包在本老爷子身上了！随后试探的问病人带多少钱，若是兜里钱多又听话的，带着病人，一直来到药店门口。那个药店可不是医院的，是街里大药店设在医院的分店。

  有时运气好来了中年男子，特别是欲言又止那样的，老大夫一眼看出财神爷到了。迫不及待的把人领到旮旯，然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问有没有阳痿早泄，有没有性生活不检点？病人只要回答是老头立刻心花怒放，殷勤的领着病人又奔药店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大力补丸有没有效果，但事后药贩子不会少了好处是真的。当然也有不买账的病人，他刹有其事问半天，人家的反应淡淡的，最后来一句，这回不买药下回再说吧。等人离开，他会不屑的骂两句“穷光蛋没钱还勾搭什么女人，他这病没个好！”不时也有病人来找后帐，那些阳痿早泄的人，满怀信心吃了药没管用，就气急败坏的又来了，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老大夫对此早有准备，把眼一瞪桌子一拍，你小子着什么急呀？我不说了吗？男孩子性周期108天呢，老实说你这孩子是不是没管住嘴？又吃辣的又喝酒了，病人承认好像有那么两次，也不敢说啥了，乖乖地又开了一兜子药走了。医院后来更新了电脑，老大夫搞不明白，学了几次又学不会，有事就去别的诊室找年轻人，开口必称姑娘或孩子，过来帮我开个方，人家过来了他还会亲密地拍拍人家的肩膀，一副暧昧。

  张老大夫身体不太好，血压动不动一百八九，天天不是头晕就是心慌。但他仍然挺着上班，因为那实打实的诱惑，打着医院上班的旗子，卖着药店里的药，何乐而不为呢。他对面的魏大夫不到40岁，也是踌躇满志，但和病人斗智斗勇方面，他和张老大夫相比还差一截。尤其是狼多肉少僧多粥少的地方。那天魏大夫很高兴，有人给他介绍了个外地病人，约好星期天九点来。到了那天，魏大夫踩着点来到的，一进屋就看病人抱着满满一兜子药坐着等他，原来病人来早了，见老张大夫在屋，问您是魏大夫吗？老张大夫没回答，却顾左右而言他，关切的问他看什么病，病人看老大夫态度和蔼，便说自己刚下火车，好不容易找到这。一看是送到嘴里的肉，老头怎么能轻易放过，连忙问他想拿多少天的药，套出他带了多少钱，还好心的给他留下了回去的车票钱。剩下几千多全给开了药。送走了病人，魏大夫气急败坏，指责老张大夫不讲究不地道，张大夫却一脸无辜，大侄子啊这能怨我吗，我也不知道他是找你的呀。

  老张大夫能说会道，深谙人情世故，年轻时辞职下海闯荡江湖，也赚了个盆满钵满。可现在和年轻人一样奔波卖力，都是因为他的儿子，40多岁的儿子是个工人，从年轻时就喝酒赌博又赊账，隔三差五地有人来找老张大夫要账。后来孙子上大学的花销也归了他，孙子交了女朋友，平时又养个猫，张大夫得意洋洋的炫耀，孙子和女朋友出去旅游，他又给钱又帮着照看猫，光猫食一个月就要几百元呢。魏大夫看不惯老张大夫的种种，背后称他为老不尊，只要有机会就当面嘲讽他，你说阳痿早泄包在你身上，那治不好怎么办，敢打包票吗？去药店买药可以，写个单子让病人自己去好了，你巴巴地领着过去多不值钱，那么殷勤和坐台的小姐有什么区别？这把年纪了，你还和年轻人抢什么，你个当爷爷的轮到你抚养孙子吗，也不是没爹没妈…

张大夫无论怎么卖力，赚的那些钱也只是过路钱，儿子动不动来找他，买烟没零钱了，钱包落家了，感冒了买点药，借口多多。一看儿子来，他就条件反射般的掏口袋，儿子和他一样能说会道，有时还装着关心老爹几句，那天老张大夫来了几个老朋友，几个人谈得正欢，儿子走进来到他跟前，面带微笑直接问，有没有20元钱？旁边的人都冷眼旁观，老大夫二话不说，掏出50的票子，儿子接过钱匆匆走了。老大夫讪讪的对大伙说，跟那些犯罪吸毒的比起来也算挺好了。魏大夫接过话说，是啊谁有你老人家这样的福气呀，中午老张大夫照例和老哥们一起喝酒，也许心里不快多喝了几杯，血压又蹭蹭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