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2015年12月2日

还记得那是一个大雾沉沉的日子，想起洛埋名，我这颗玻璃心（确定不是节操）如被铁锤击碎那般疼得彻底，于是便有了这篇“埋言”重逢文章。私心想让他们二人可以有个好的归宿（卿言双子党集一身好分裂），本想虐完了HE一把，怎么又写成BE呢（好像也未必）。

故事设定为，埋名被洛宁捅死后没有魂飞魄散，而是灵魂转世，等着昭言找他；而昭言虽然摆脱了血缚，但命不久矣。个人觉得普通转世时间太久，昭言的命耗不起，也不想让她太老，就参考了《美少女战士》中死神土萌萤转世后，以超快速度成长的模式，一年随机长大5-8年不等（自己脑补算数好了，逻辑不对概不负责）。

先说这么多，问题在文后有解释。

【正文】

“昭言……洛家的天谴，结束了……我很累，想休息了……”

“只可惜……你画过的那些风景……我本想以后……与你……一同去看……”

浓稠的热血自他的嘴角流出，涌到她的心里。

“来生，我陪你看尽天下风光。”

“来生？呵……昭言……你，会去找我吗？”

“会的，一定会的，你等着我！”

两百年前，一位少年微笑着走上祭坛；两百年后，他仍是微笑着，在她怀中灰飞烟灭。

埋名，我的余生，只为一心找到你。

我洛昭言，言出必行。

柷敔之事尘埃落定，她辞别了伙伴，独自踏上漫漫旅途。一位道士曾跟她说，姑娘，你的阳寿，最多只剩五年了。五年，时不我与。她总是披一身赤色的长袍，一副黑纱斗笠盖住脸庞，策马扬鞭，纵横八方。一年来，她不知磨破了多少双锦靴，骑垮了多少匹骏马，不辞辛苦，寻寻觅觅，只为梦里那张，噙着鲜血的容颜。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烟雨江南。这里离家乡好远好远，却是埋名说过的，最想来的地方。在这迷蒙的水乡，乌篷船挤满了河道，白发的阿婆哼唱着软糯的歌谣，清风拂过，鼻尖和衣角都沾满了桂花甜甜的香气。

这确实是个柔软而美好的地方。

洛昭言下了马，摘了斗篷，深深呼吸着此地特有的，湿润的芬芳。她穿过街边新做好的芡实糕氤氲的热气，踏着青石板路，默默登上一座石桥。凭栏眺望，灰瓦白墙夹出一道悠长的墨绿，在来往的船桨下划出丝丝涟漪。水草被打翻的味道，有些清苦，或许正如，她怅然若失的心情。

亲眼所见，终是胜过我画上的千万倍。

水雾蒙了眼睛，心头又唤过了多少次熟悉的名字。

一个七八岁光景的小男孩，自匆匆桥上跑过。不经意的瞥见，令她丢失了一年多的魂魄，瞬间回到这空洞的躯壳里来。她的目光，从此落在这衣衫褴褛的孩子身上。

他跑到桥头，找了块石阶坐下，默默啃着半块糕。他看上去很饿，却吃得小心翼翼。即使自己身上泥泞不堪，也要端着一份从容和优雅，仿佛那是与生育来的贵气。

她平静地看着，心如刀绞，在街边买了一屉小笼包，用油纸包好，递到他面前。肉的香气，让他不自觉抬了头，怔怔而望。他忍住了，咽了口水，目光犀利而坚定：“谢谢，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她无言以对。

他却指了指她的手腕。“嘿，你的手镯，很特别。”

“是啊……它在闪烁，很神奇，对吗？”

她流下泪来。

“想看看吗？”

他被这若隐若现的光芒吸引了，一步步挪过来。他抬起头，对上这憔悴的面容，还有那亲切而哀婉的目光。就像，慈悲的菩萨下凡一样。活在黑暗里的孩子，莫名地心惊。

他转身跑了，却留下一股清香，一股在肮脏的孩子身上，不该有的清香。

洛昭言盘桓在水乡，一条一条巷子地寻找。终于在长长的弄堂口，看到这个瘦小倔强的背影。影子拉得长长的，孤孤单单，就像从前的他和现在的她。

这回，他没有跑。

“你为什么跟着我？”

他警觉而怀疑目光，刀子一般割着她的心。

“我……想帮助你。”

“我们非亲非故，为何帮我？”

“你，像我的一个亲人。”

“亲人？”

他低下头，“亲人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有记忆那天起，就在街上流浪。”

“我偷偷听过私塾，他们背的书，我没学过……可是，我全都会。我说先生讲的不对，他们笑话我，说我是怪物。”

“我说我会跑腿，会记账，我不要钱，只要一口饭。可是没人相信我，说我是骗人的小鬼。”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喜欢。”

他昂起了头，清冷的眸子闪闪发亮：“难道，你的亲人跟我一样？”

他又笑了，“怎么会跟我一样，你那么漂亮，那么潇洒，你的亲人，也一定活得很好吧。”

找到了！那个小鬼就在那里，抓住他！

一群孩童叫嚷着，从暗巷里冲出来，环在他身边。

他苦笑了一下，你看，这才是我的命运。

没有求饶，没有反抗，他是那么淡然地站在那里，任凭没长眼的拳头雨点般砸来。

住手！

这一声怒吼，吓得孩童们失魂落魄。

他们很难相信，这样愤怒的声音，是从如此俏丽的身躯里发出来的，而且，还是为了一个不祥的野孩子？

她慢慢地走近，长刀寒光耀眼，孩子们一哄而散。

她扶起他，轻轻拨开他额前凌乱的发丝。

“你为什么不躲？”

“我能躲到哪里去？”

“任由他们欺负你吗？”

呵呵，他的嘴角渗出一丝冷笑。摊开双手，指甲上挂着浓汁，染黑了半个手掌。

“像这样”，他比划着，“只要在他们拳头上轻轻一抓，谁也别想活。”他说得轻描淡写。

洛昭言抓住他的手腕，惊恐地摇晃着。

“你手指喂了毒药，你自己也不活了么？”

“你好傻，你以为救了我，其实只是救了那些混蛋。”

他倒下了，他尝到了她滴落的泪水，咸咸的，甜甜的。

毒药开始渗透，她听到他闭眼前，嘴里的呢喃：“为什么会有你这么天真的人呢？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南的雨，缓缓地飘起来，淅淅沥沥的，化开了他脸上的泥泞，露出惨白而俊美的容颜。

这一次，不能再错过他。

落雨打在屋檐上，瓦当滴水的声音，风铃般动听。

苦涩的药味弥漫了房屋，他睁开眼，看到她在炉前小心翼翼地扇着火。

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安定。

既然没有死，就好好活下去吧。

她听见动静，端着药过来，他一饮而尽。

“你叫什么名字？”

“启明。”

“没有姓氏么？”

“没有家，姓氏便没有用。”

“我叫洛昭言。”

“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

“你以后跟着我吧，我会保护你的。”

这句话，似曾相识呢。有些深沉而遥远的声音在召唤着。

他看到她翡翠色的瞳眸中，翻涌着世间最纯澈的浪花。

“我们，难道前世认识吗？你对我好，是为了补偿我吗？”

这一刻，他不像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或许，从来都不像。

她低了头，“是为了我们未完成的心愿。”

这个答案，他似乎等了太久。

呵，他沉吟着，“那我……从今天开始，就姓淇，淇水的淇。”

“淇？哪有这个姓氏。”

“因为你……世上多一个姓氏又何妨？”

淇启明不同于常人，一年时间，就足以抵得上普通孩子五六年的变化。

他天生学识广博，只是身体孱弱，洛昭言便手把手教他习武。

她说，剑为兵中君子，理应与他相配。他常在练剑时偷眼观瞧，不知为何，他尤其喜欢看她认真而担忧自己的模样。

有人牵挂，生命的意义才因此不同。

他的眉间，褪去了阴鸷，血液里开始流淌和她一样的正直与阳光。

从南到北，游山历水。看一夜春风绿了江南柳岸的姿色，听一树夏蝉荡起蜀地潮闷的月光，赏一脉秋枫红透滇云漫野的硕果，醉一斛冬雪沁润北国寒梅的馨香。朝朝暮暮，形影不离。

有人说，他们像一对亲姐弟，形容相仿，亲密无间——却是他不愿听到的。他不甘心，一直做她臂膀下护佑的小弟弟。

这一年，是他十四岁的模样。他的身量，已与她一边齐整了。

初秋时节，他们在开满雏菊的山坡上习武，花草蒙绒，清丽可爱。

她枕着芳香，席地而卧，朦朦地睡去。再睁眼，看到他痴痴注视自己的目光，眼中有一份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他笑着，将编织的花冠给她带上，俏皮地吻上她的额头。

暖风和花草一样地柔软，阳光和心间一样地灿烂。

他的声音，低沉而婉转。

“昭言姐姐，你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

他脉脉的眼神，无声地续上了后半句话。

而我，永远心属于你。

五载春秋，白驹过隙。

找了他1年，陪伴他4年。或许，该知足了。

洛昭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苍天的眷顾将近，为何自己，尚心有不甘？

“启明，我们还没有去过西域。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好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他笑着，“那是昭言姐姐的故乡。”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世人好像已忘记了当初误认的血海深仇，仍旧熙熙攘攘，没人认得出这张风尘仆仆的容颜。她的斗篷，不需要戴了。

可以坦然地面对故乡的风景，她如释重负。

“昭言姐姐，你快看天上！”

盈辉堡雨后初晴的天空上，有两道绚丽的彩虹，并驾齐驱，相生相偎。

一切似在昨日，如在梦中。

他们在乡间置了所清静的宅院，没有他人打扰。

热海的钥环，最近总是无故亮起来，仿佛在提醒她，时日无多。那一天，夕阳正好，斜晖万丈，他牵着她像往日那样散步，她手上的钥环突然转动，碰触了他的手。过电一般的惊骇，他的眸中，闪过前尘未尽的硝烟。

他跑走了，好像第一天，她在桥头遇见他那样。

“启明，你去哪里？”

她在大漠中艰难地搜寻他的身影，她感到自己的身躯，正慢慢失去知觉。

一阵疾风掠过，金沙盘旋上天又笔直地落下。昏黄的帘幕后，一袭人影缓缓走来。

玄纁衣裳，垂带飘然。折扇生风，儒雅俊逸。

“你？”

她不敢相信，不敢喊出刻在心底那个名字。

“昭言，我都想起来了。”

那笃定而自信的笑容，确实是他。

“埋名！”

她想冲过去，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却像踩在云里一样，没了半分力气。

“昭言！”他惊呼着，扶住她倾倒的身躯。

“埋名，太好了……我，我陪你看尽了天下风光，总算没有违背，当初的誓言。”

“是的……我的昭言，永远是天真正直，言出必行的昭言。”

“只可惜，我，我不能再……保护你，陪伴你了……”

“不，昭言，不会的！我们好不容易才能相认，我们应该拥有崭新的人生！”

他哽咽着，在此之前，他尚不知哭泣为何物。

这回，换作他的泪，连串滴在她的脸上，苦苦的，涩涩的。

“埋名，答应我，照顾好自己……”

“昭言，你说过，要与我同生共死。洛埋名，今日要与你一同上路。而淇启明，专为你而生的启明，将会一直等着你，便如你当初，一直等着我一样。”

鲜血染红的夕阳，是多么绚人眼目。然而它终究要沉沉西坠，淹没在山的彼端。

昭言啊，我耗尽了你的一生，我也将用我的一生来偿还你。

你放心，你做得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又是烟花三月的江南，又是细雨迷蒙的岸边。淇启明在这里徘徊游荡，他希望逢着一个，翡翠色眸子的，天真正直的姑娘。他穿过街边新蒸熟的白丝鱼的热气，踏着青石板路，默默登上一座石桥。凭栏眺望，灰瓦白墙依然怀抱着悠长的墨绿，在来往的船桨下划出丝丝涟漪。

你听，那熟悉的欢笑声，渐渐接近了。

THE END

【说明】

1.洛昭言之所以确认那个男孩子是埋名，缘于平时隐身的热海手环亮了起来，再加上心灵感应神马的，嗯。

2.洛埋名转世后仍带有二百年来的知书识礼和心机聪慧，外加上锁了的记忆，在长大后，昭言死前，被闪亮的热海手环解锁，故想起了前尘往事，跑去换成洛埋名的打扮。

3.男孩的新名字叫启明，是和“埋名”对应的，想让他这一世光明磊落，如同启明星一般夺目。而“淇”这个姓氏的意义，就是和“洛”对应，淇水洛水嘛，但不能姓洛，不然又是一家子可不好办了。（刚被一个大触提醒说，正武盟里有个龙套叫启明……我……我不管，反正写都写了不想改名字了嘤嘤嘤）

4.“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