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火车站前，已经多了一队，穿着黄军装的日本兵，他们在严格的搜查着每一个进站的人。

“那个情报，怎么办？”

高义山紧张的问老李。

“让二槐，和他们女人孩子从这里走，咱俩找个窟窿进去。”

“好，二槐，看好你娘，我和老李叔从外面走。”

二槐听父亲说完，点点头。直接挤到前面去找娘。

还好，日本人没有拦二槐他们，在火车上，高义山和老李，找到各自的家人。

约有一天的时间，二槐和这些逃荒的人们就挤在狭小的车箱中，老李媳妇和二槐的娘坐在坐位上，坐位的周边和过道上都挤满了人。没有吃的，也没有水，二槐和高义山还有老李叔们一样，都是饿着肚子，干咽着吐沫，厕所里同样也挤满了人。车厢里充斥着腥臊恶臭的味道，人们待得时间长了，反而闻不出来了。

在夜晚到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些困倦了，站着的就相互依靠着，眯上眼睛，有仰着头，打着酣。也有低着头，流下口水的。

二槐靠着自己的父亲，高义山一手搂着大槐，一手拉着二槐，眼睛一睁一闭的，即担心着女人，又担心着孩子，自然无法睡踏实。二槐的娘和老李媳妇因为一天的劳累，早已经趴在窗口的小桌上睡去，火车也好像知道人们将要熟睡，节奏渐渐的慢了下来。

吱，咣。正当二槐梦到自己翻开了捡来的那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说书人一下出现，跑过来夺走了那本书，二槐死命的拽住的时候。火车突然停了下来。

火车外，灯火一片，成群的狗吠声传了进来。高义山死死的盯着窗外，连二槐用力的拽着他的衣角，都忘记了挣脱。

“日本人”车厢里有的人喊出了声

车厢里所有的人都惊醒了，他们僵硬的站着，老李叔和高义山带着孩子围在了两个女人座位的旁边。

“日本人！怎么办？”

老李叔的女人害怕的紧紧的靠在了老李叔的身上。

“别怕，没事的，应该是检查。”

老李叔手拂着女人的头发，安慰着。二槐看到他的手，因为紧张筋都爆了起来，他用力的搂着女人。当外面的光亮强烈的照进车厢里的时候，老李叔的手又习惯性的摸向衣服，二槐知道，那里藏着镖。

“不要怕，日本帝国皇军要把这趟车征用了，大家下车，我们安排了另一辆车。”

探照灯的光芒中，一个日本翻译在拿着喇叭喊话。

“下车吗？万一，日本人要打死我们怎么办？”

“不能下，咱们刚逃出来，别再进了他们的圈套。”

“下去吧，不下，他们也会打死我们的，听到了吗，他们，只是要这趟火车，大不了，咱们走到东北去。”

“要不然，咱们跳车吧，从这边。”

车厢里乱成了一团，一时间，人们更加的慌乱，座位上的人都站了起来，人们从行李架上争相的拿着自己的那些保命的行李，互相挤撞着，甚至是抢夺着。还有几个人已经抢先把背朝着日本人那面的窗户打开了，行李扔了下来，一个接一个的跳了下去。正当所有人都企图涌向那些窗口的时候，嗒嗒嗒嗒，机关枪响起的声音，在窗口的下面窜出了一条条火蛇。那些跳下车的人，还没有站住脚，就已经被打死在火车下。

人们站住了，谁也不敢再跳了。

“不要企图逃跑，从车门处排队下来。”

翻译歇斯底里的喊着。同时，机关枪的声音还是不停的响起。显然每节车厢都在有人跳下去，也都在有人死掉。

这时，更多的日本士兵列队跑了过来，他们排在了每节火车门的两旁，火车的门打开了，车厢里的人，一个挨着一个挤了出来。

女人们在地上抹起了一把灰，快速的擦到带出来女儿的脸上，然后又擦到自己的脸上，所有的女人都变得蓬头垢面，脏兮兮的。

人们挨着下了车，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二槐走过日本兵，能感到那枪上的刺刀的寒气。高义山挡着媳妇，走在最前面，媳妇低着头，拉着大槐，抱着二槐跟着。

正要走过这排兵时，忽然，一个日本兵用枪拦住了高义山。

他用枪尖拨开高义山，走到了母亲的面前，母亲死死的低着头，二槐也努力的用小手挡着母亲。

日本兵的枪尖挪了过来，嘴里叫嚷着二槐听不懂的话，枪冰凉的碰到了二槐的手背。母亲索性把二槐放了下来，抬起头直视着日本兵。

高义山一动不动，在日本兵的背后握紧了拳头。

“不，不，这是我的女儿”

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叫从队伍的后面传了出来。

一个日本兵正将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从队伍中拉出来。

一个男人扑了上去，抓住了日本兵的枪，队伍一时间乱了起来，小女孩被日本兵拖着，奋力的挣脱哭喊着。

拦住母亲的日本兵，也快速跑了过去。

男人刚要夺过枪，周围的日本兵，已经提前开了枪。男人倒在了血泊中，女人还在拼死的来抢夺女儿，被赶过来的另一个日本兵，用枪托打倒。女孩还在挣扎，几个日本兵跑了过来，他们把女孩的衣服一齐扒了下来。其余的日本兵开始用枪托赶着从火车上下来的人离开。越来越多的女孩从人群中被拽了出来，枪声响的越来越频繁，只要稍微有些停留，就会被开枪打死。

拽了女孩的日本兵围了一圈，脱下长裤，手里攥着枪，把女孩压在身体的下面。女孩们撕裂的叫声，在二槐后来，做小工匠的时候的晚上，还会梦到。那凄厉的叫喊会划破夜空，在苍穹之下，形成一股巨大的报复的力量，狂噬这些凶残的侵略者。

二槐一家在日本兵的驱赶下，逃出了火车停靠的临时小站。走了很远，他们还能听到车站里传来的枪声。

“可恨的鬼子，这是祸害完那些姑娘了”

母亲咬紧牙关说出来的话。

人们慌不择路，在黑暗中拼命的奔跑，过了一袋烟的工夫，老李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两家人又汇合在一起。

“要不是有情报，刚才我真想消灭他们几个!”

“是呀，日本人太可恶了。“

二槐听着父亲与老李叔的对话，不知老李叔说的情报，是什么意思。

离了火车，一行人继续逃亡。

天亮的时候，二槐听到了海浪的声音，在往前就是海了，二槐闻到了浓重的海水的味道。

高义山去打听了一下，当地人说是秦皇岛

因为靠海，这里的航运比较发达，很多船支都停泊在码头上。

这里来往的人很多，靠着海边，自然就有一些卖吃的小摊。

二槐的娘，从细软包里摸出来钱，买了一个大饼，掰开了大伙一起吃。老李叔的女人接过饼，有些不好意思。

“大姐，这一路，就使你钱了，等到了滨江省，我们找到亲戚了，一定还你。”三柱的娘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块饼，掰了大半给了三柱。

“他李婶，灾荒年头，就得互相帮衬着，要不是有你家老李搭着命弄回的枣子，我这个身体，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快”

高义山的老婆，喝枣水的时候，听了这些枣子的来历，那是老李趁着给日本人做木工活的时候，摸到了一个日本人储存东西的仓库点，就趁着一天晚上，和武功队一起端了，然后留了下来的枣子，老李一直舍不得吃，听说高义山老婆的身子虚，就拿了出来。那天，正好是要消灭汉奸，本来都计划好了的，但是得到消息，行动走漏了风声，老李就借这个机会，连镖带枣塞给二槐，让他马上给高义山送去。

二槐不知道，这里的事情，只当是送个枣子。

二槐的娘转身问男人。

“他爹，咱们往哪走？”

“等，我先转一下，看看”

累坏的高义山，一口就把一块饼吃没了，二槐和大槐也都是还没有尝滋味，饼就进去了。

高义山拉着老李

“走，咱先转转”

“大槐，你先领你娘还有你李娘找个地方歇下脚，二槐走跟爸一起去看看。”

二槐和高义山，老李叔和三柱，四个人来到海边，高义山想着，看看从海路是不是也能到松江镇。

离着码头不远，一群人围在那里，一个先生模样的人，在桌子上铺了一张纸，在录着每个要去上工人的名字。

“王五，山西人，二十，石匠。下一个”

录用的人越来越多，一会的功夫，已经站满了整个码头。

“这回，有饭碗了，家里不愁了”

“兵荒马乱的，有这样差事，就是享福了”

“还好，掌柜的也和气，看来这差事，也不会差。”

人们相互议论着，都在憧憬着将要到来的工作，他们站在码头上，看到了一艘大船向这边开了过来。船工拉响了汽笛仿佛在欢迎着这些新工匠的到来。四个人看了一会，正准备离开的时候。

人群的后面，驶来了一个卡车，里面站满了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汽车的马达声也很大，但是在汽笛的掩盖下，谁也没有发觉到日本兵的到来。

“爹，日本人”二槐个小，眼尖，他从人缝中，看到了大批的日本兵，从车上跳了下来。他死死的攥着高义山的衣服。

“啊？”高义山一时，没有缓过神。

“日本人，咱们上当了”

二槐旁边的大人们，也回过头来看，有的人惊恐的喊了起来。

日本兵快速的跳下车，把这群人围了起来。高义山和老李还有他们的孩子都被日本兵围了起来。

船靠岸了，一个巨大的浮桥搭了下来。

日本兵横着枪赶着人们向船里进。后面的有想跑出去的，几声枪响，就再也没有人跑了。人们被逼着向浮桥走去。

“等到了浮桥，咱们就跳下去，不能上船，那样，就再也回不来了。”

老李低着头和高义山说。

“义山，一会，我跳，你就跳。如果，我牺牲了，你就帮我护送三柱把情报送出去。”李工说完回头，瞅了瞅三柱那重新缝补好的领口。

高义山紧紧的攥着二槐的手，他知道了情报是缝在了三柱的衣服里。

老李叔刚上浮船，就高声的喊。

“日本人要杀人了，咱们快跑吧！”

一时间，人群乱了起来，离着水面近的，都跳了下去。二槐也跟着高义山跳了下去。

他们跳下去，就潜得很深，李工和三柱泳在前面，齐鲁大地的儿女，都相当熟识水性，他们像入水的蛟龙，几个转，就游出了很远。但是子弹也随之钻了进来，在他们的身边激起一串串的气泡。二槐的周边的水渐渐的变得血红，而且由于火药的爆裂，而温度在升高。就在这时，李工的身体抖了一下，一股深红色的血水，马上蒙住了二槐的眼睛。高义山奋力的划过去，想去拽起往下沉的李工，又是一排子弹打中了三柱所在的水面。高义山赶紧先去救三柱，他的胳膊一麻，李工的衣服就脱落了，高义山顾不得这些，拽住三柱，向码头游去。这时，一个浪打了过来，高义山和三柱被打散，随着一排子弹又打了过来，三柱随着浪，重又翻到了水底，刚开冻的水，寒透骨缝。二槐虽然会些水，但是这样的环境中，还是感觉自己的身体伸展不开。水面上不停的有子弹穿了进来。高义山一边划水，一边回头拉着二槐，向码头下面游去。浮桥外，遍布了尸体，码头内有几个水性好的，也游了过来。

老李叔的尸体，横浮在了桥外。

二槐和高义山不敢出一点声音，码头下生存的人，有划水的动静，桥上的子弹就会隔着射进来。

桥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少了。船驶离了码头。满船的哭喊声。卡车也开走了。码头上的人因为日本兵的到来，已经跑没影了，二槐的两条腿有些麻木，高义山让二槐先等着，自己轻轻的游出去。

上了码头，二槐看到高义山脸上满是泪水。

高义山拽着二槐跪了下来，他按着二槐，向着大海磕了三个响头，

“二槐，记住了，小日本与咱们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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