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细雨朦胧。
负剑少年望着身前的古宅,也不顾石板路上坑坑洼洼所羁留的脏水,膝盖一弯,跪在古宅面前,雨也顺着发髻逝下,掺着泪。
“不肖子孙剑悔,未能发扬剑家光大,今日离去,未艺精,誓不归!”
剑悔重重的朝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污水,尘泥沾染在他的长发上,他也不顾,只轻轻的把长发撩到身后,而那两只眼睛,一,深棕似玄,另,只剩瞳白。
剑悔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朝着北方走去,他没拿行装,只负着把剑,那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古宅中其他值钱的,已经被他倒卖,用来买纸笔。
当剑悔正要过乌凤桥时,听到了一个声音:
“剑家小儿,你这是要去哪?”
这声音来自乌凤桥旁卖些杂物的陈二娘,而这陈二娘,也是青镇唯一没有歧视剑悔这个独眼郎的人了,因为她的身世什么的也不是很好,打小就被乞丐卖到陈家,因为颇有些姿色,便成了陈家二少陈缺的二房,这陈缺,是青镇鼎鼎大名的花公子,虽然长得不是很俊俏,但经常混迹风月,作恶多端,后来嫌陈二娘人老珠黄,便把她休了,也多亏别人相助,陈二娘现在也开始干活,不至于活活饿死。
想到这,剑悔叹了口气,说道:“二娘,我要离开青镇,不,离开越国了。”
“啥,谁又欺负你了,二娘跟你说,不要管那些……”
“不是,是我自己想走,我要去那北山之巅,学舞剑之术,这样我可以发扬剑家,也可以让二娘你不受委屈了。”
语尽,剑悔负剑准备过乌凤桥,他怕再犹豫下去,会对着他生存十五年的地方感到有些不舍,即使这十五年都是过着被歧视的日子。
看着剑悔准备离去,陈二娘不知为何语塞,便从一旁拿出油纸伞递给剑悔并说道:“这把油纸伞拿着吧,还下着雨,冻着了可不好。”
“谢谢。”
陈二娘随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这天气买杂物的人真的很少。
剑悔打开油纸伞,撑伞过桥,细雨滴答在石板上所发出的声音,有些微妙。
剑悔走过桥后,走到河边的老柳树旁。
那老柳树如同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叶子已经有些枯黄了,但靠河部分却依然为涩涩的青,刚刚好遮住剑悔的身子。
剑悔站在那,透过叶与叶的缝隙,看向古宅。
古宅依旧是古宅,透露着时间在其身上所造成的沧桑感,当剑悔每次认真端详古宅的时候,心就有些刺痛,若是从前,唉,没有从前了,现在,偌大的剑府只剩下剑悔一个男丁了。
一素衣女子突兀的出现在剑悔眼前,打断了剑悔对以往的感慨,剑悔立马屏住呼吸,看着那女子,眼神却遮遮掩掩,生怕被发现似得。
那素衣女子生的也十分秀气,如同待开牡丹,又似水中莲,月下花。
已经没什么词可以描绘那女子了,谅使剑悔满腹经纶,真去想词形容眼前女子,只能用倾国倾城四字了。
女子正一手持伞,另外一手推开古宅的门,随后提足进入,嘴角有些上扬。
苍往昔今天心情很好,终于溜出苍家,而且梨儿还给自己化了个好看的淡妆,也不知道阿悔看到后会怎么样,嘻嘻,虽然古宅里腐朽的味道让她很难受,使她俏鼻微皱,但一想到剑悔就会莫名其妙的开心起来,这些味道也感觉淡了些。
可想象中那俊秀的书生并没有出现在眼前,偌大的宅子里,只有一张破木桌,桌子上放着一看上去锈迹斑斑的烛灯座,压着一张纸。
苍往昔连忙抽出那张纸,暗想有些不好的感觉,只见那纸上的墨迹:
剑悔不知往昔念过今后与否,我单单一介书生,而汝,则贵为苍家大小姐,本绝无关联,可笑那造化弄人。
与汝共在,乃小生唯乐之时,夜夜念汝笑,日日担汝泣,已痴,愿永痴。
而今小生离,是要去那北山之巅,习那舞剑之术,振兴剑家,还望往昔莫哭,莫等,若等,也不知待到何时,吾满头鹤发?汝人老珠黄?
望往昔寻个好郎君,非要找我这等穷寒书生。
痴人剑悔留。
纸上还有淡淡的墨香味,明显是不久之前所写。
剑悔就站在柳树后面,看着苍往昔呆滞着走出,那伞已经被她扔在了地上。
雨有些大了,那淡妆已花,朱唇已淡,苍往昔依旧呆呆地站着,失落,失望,还是什么?
“说好的不离不弃,没想到你先走了。”
剑悔看着苍往昔,雨声朦胧了他的耳朵,他听不到苍往昔在呢喃着什么,只听见雨滴滴答答,穿透了他的心,没想到,意料之中的分离,还是那么痛。
她的妆花了,唇淡了,发髻乱了。
她终于走了,有些落寞。
“啊!”
剑悔发疯似的冲回了古宅,而伊人早已离去,自己,是不是,好像做错了什么。
良久,直到剑悔全身湿透后,才回过神来,苦笑道:
“最后,还是我失约了。”
今日七月十,他们的节日,她到了,他也到了,只是他看到了她,她未曾看他罢了。
剑悔拾起簪花,随后向北走去,口中喃喃自语道:
“陋舍旧盏茶未沏,执剑持柄随风去。
伊人折伞入烟雨,雾附露沾乱发髻。
簪花散尽尘嚣中,回首,妆花泪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