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住在北方小城的巷子里,各式自建房屋,没见过高楼耸立的整齐格局。而印象深刻的,是冬日夜晚去公厕,如奔赴刑场,需要下很久的决心。
邻里关系因巷子的窄小而密切。秋日过去大半,新鲜蔬菜逐渐减少,直至仅剩萝卜白菜的皑皑冬日。女人们准备坛子腌咸菜。雪里红、酱八宝、糖蒜、榨菜干。冬日没有太多值得兴奋的事物,或许仅剩年时过手的新钱和清晨醒来满城的白雪。
初春,各式美好的食物开始被记录在生活日程之上。
先是笋尖,后有香椿,每次背着长钩,都会听到春日的笑声。槐花长满了树,香气传遍大街小巷。未开苞的白色小花,累累地坠着。用手捋下来,简单淘洗后撒上些许面粉搅拌,蒸出一锅糯甜的麦饭。
槐花算是一个节令,因为相伴而来很多野菜也随之长成。拿着小铲子,蹲在地上,不一会便是一大袋。
荠菜、苋菜、蒲公英、扫帚苗、豌豆苗、灰灰菜。至初夏又有了薄荷,仙人掌也会种一些,几乎不用打理,长的厚实一盆,撬几片下来也是一盘菜。
家人懂得福报有限,对这一切大地的恩惠,心怀感激和敬畏。
关中地区,馍依旧是头牌,即便不再是用粮票换果腹的生活,家中老人也会在吃完米饭之后,再掰一口馍吃,或许只是觉得大米喂不饱嘴。
白亮的馍一蒸便是一大锅,吃两天软的,吃两天硬的,吃两天回笼的,再吃两天炒的。当然,谁家蒸了馍,首要便是让小孩子挨家送一遍。去时抱的满筐,归来依旧,装着几块糕点,一把小葱,一碗炖肉和各个邻里长辈的带好。
后来与多个同乡聊着过往,有人说道,不必对现在的钢铁大楼心有不悦,毕竟要行走。让你不悦的,或许是出了巷子的心,在与大地的联系减少之时,愈发贪婪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