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离家出来,周星艺身上套着厚厚的羽绒服,背包里装了一瓶腊肉和一瓶腊鱼。想着家一寸一寸地在远离,心里蓦然涌起一股股酸酸涩涩的味道,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下来,又自顾自的干结在脸庞。
踏上火车,在再次去广州的火车卧铺上,窗外山水田舍静默地匆匆退去,周围走过哄着小孩的、嗑着瓜子的、打着牌的人。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次这样坐在南下广州的火车上了。因为没钱,总是乘普通列车而已,每次花费八个多小时,或是一整个白天,或是一整个夜晚。有时候,甚至只买到晚上无座的票,上车后在几乎无处落脚的车厢中寻得一个稍微宽拓的地方席地而眠。好在年轻而无畏,竟也能沉沉睡着。
自从高考后,在广州上大学以来,每次回家待上一个星期都算是长假了。而每年春节回家待上十几天,就算是一年中最长的假期了。
家乡就是这样的地方,在外头的时候,日思夜想着,魂牵梦绕着。真的回来了,又总巴不得匆匆离开。从小在家乡长大,那里交织着太多的真真假假的记忆,与邻里的关系也变得疏远,甚至从小说到大的方言也都说得不那么地道了。相比于生活,家似乎变得更适合回忆和悼念了。
“喂,你的被子掉下来了。”
思绪中断,周星艺抱歉地把掉到下铺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下铺的是一个女孩儿,好像是在郴州站上车的,利落的齐耳短发,白色的牛仔裤,白色的针织背心,外面是一件杏色的及膝羽绒服,干净的服装,幽幽的眼神,纯洁的气质,大学二年级或三年级的清纯模样。她一上车把行李箱塞在下铺的座位下,此刻正躺着在看书,如此勤奋地抱着书本啃的人,应该是到了广州有资格证什么的考试在等着吧。
周星艺四年来也一直如下铺女孩儿一样经常利用起在火车上的时间学习。此次却不一样了,今天是毕业的第一年,毕业后便将心从书本考试中脱离出来。专心适应作为一个社会新人需要面对的各种羁绊。
从小周星艺就是一个令人省心的孩子,学习自觉,生活自理。就连上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去那个陌生的城市,也是一个背包就上路了。开学的各种手续,购买生活用品,没有一样不是自己战战兢兢地弄好的。所以,周星艺有着一颗敏感而防备的心,轻易不会上陌生人的当,也不能热情地为同学提供帮助。她就是像兔子一样的人,很快钻进草丛,一个人静静开花,一个人独独相处。
现在可以肆无忌惮的时光结束了。这么多年,只会书本学习,只被教导书本学习的周星艺,也终于是要融入一个不太明朗的社会里了。对于社会来说,周星艺也许就像一只刚被孵出来的爬行动物,一个稍不留心,也许就会成为躲藏在暗处的猎手的口中物。
周星艺怀着些许的不安,准备好好打个盹,以免到站后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