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工老王

                    康晓岳        

      住土洋八个年头了，认识老王也有八年。对这么一个有趣的人物，如果不写上几笔，会觉得对不起这个闲暇的周末。

      土洋山庄位于大鹏，背山面海，是一个极偏僻的所在。高速公路开通之前，来回深圳外加办点小事，大概要费一天功夫。1993年土洋山庄开盘的时候，老王就从江西来这里觅活并从此驻扎在这里。

      由于太偏僻，绝大部分业主买了山庄别墅后不会入住。老王能干的活就是帮业主清理打扫别墅院子，包括种花种树等。每户业主一个月出工资三百元，老王干活很出力，委托他看院子的业主就越来越多。

       这份工作很自由，还没有竞争。内地农民工都拥到各个工厂打工去了，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当然没有几个人知道。

      老王长的憨厚，天生娃娃脸人缘特好。业务没有竞争，活就越来越多。觉得有点顾不过来的时候，儿子和外甥长大成人了，就成了老王的得力帮手。于是，在没啥人烟的土洋山庄，这一家三人拿着大部分业主家的钥匙，忙得很快活。

      后来老王对我描述说，这地方太好了，就是蛇多，他也最怕蛇。山庄里大小蛇都有，经常看到蟒蛇，而最常见的是竹叶青。老王说，有一次剪草时不小心剪掉一个蛇头，那个无头的蛇身就在身边扭动，吓得他丢下花剪就跑。老王还看到蛇爬围墙象飞一样的快。

       这我信。我有一个朋友买进山庄别墅后住进去第一天，晚上进院子就有一条大蛇站起来鼓起脖子迎接她。吓得她大喊一声转身就跑，没敢再回家。过了几天，她就把房子卖了。

      扯偏了，继续说老王。老王因为做事踏实，花种的好，大家就叫他花工老王，因为老实肯干，又有人叫他老实王。三四个字太繁，就干脆简称花王。这名字叫久了，真名反而没几个人知道。

      进入21世纪，深圳东部开发。盐坝高速开通并且路过土洋，土洋山庄立刻变得不算荒凉僻静。住进去的业主越来越多。搁置既久的房子漏水的居多，而且都需要装修。勤勉的老王立刻学会了水电工泥水工装修工等多种活。于是老王包揽了很多住户的装修水电防漏之类的活。

      老王由花工成长为包工头了。因为人缘好，业务多，很快就忙不过来。老王扩大了帮工队伍，帮工们叫他老板。老王叙述说，搞装修有点钱赚，保安队长就眼红了，经常敲他一笔，很让他头痛。敲钱门道有三。一是说他没有装修资质，不让施工。二是为了保持卫生，不让水泥砖头钢筋进山庄大门。三是为了山庄安全不让施工工人进大门。

      老王气恼地说，“给了钱会好几天，但这些屌毛胃口越来越大”。

      我有点信。我当时请老王补楼顶时，那队长就不让他运水泥进区，还是我求情半天才勉强让进。

      有一次，终于出事了。这天，老王正带着帮工干活，保安队长带着保安过来了，这次不是来“罚款”，而是来没收施工工具。他们二话不说，拿起工具走。这可是吃饭的家伙。老王和他的帮工们便和保安们争吵起来。

      保安队长孔武有力，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经常在小区里单手骑摩托冲来冲去好不威风。小区里有传说他是特种兵出身。那特种兵推了老王一把，五十多岁的老王便摔一跟斗。

      施工地段最不缺各种石块。倒在地上的老王摸起一块石头砸中特种兵额头，特种兵顿时鲜血如注。流血了，派出所介入。老王赔了医药费。但队长敲钱的事也被记录在案。

      从此情况似乎就有了变化。没见过保安队长再单手骑摩托，看人的时候，目光也少了一些锐利，甚至还会同人打招呼。平时肉坨坨般的老王看起来显得挺拔了些。老王的儿子小王则有些扬眉吐气。他一边干着活，一边不屑地说：艹，我爸也当过兵，当过炊事兵，炊事兵行军要背辎重，有的是力气，要真打，那队长不一定是我爸对手！

      事情过了。老王还在山庄忙碌。我们有活还是找老王做。但我明显感到，老王干的活越来越粗糙了，用的材料也不如过去。最近一次安装的地板需要返工，电线则需扯掉重来。

      我加入了山庄业主微信群。有一次看到一个吵架的视频，竟然是老王同业主争吵，起因大概是说活干的不好，业主不肯付钱。

       微信群里，有业主评论说，咳，那花王，不知怎么搞的，个性越来越厉害了。

       2018.5.26于螳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