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市四面环山,群山之中,核桃是最常见的野生果实之一。每年八九月间,熟透的山核桃不摘自落,采山的人只需弯腰捡拾便可满载而归。
我七八岁时就跟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去捡山核桃。我们去的那片山在城市的西北角,叫猴石山。山不是很高,但林木茂密,林中有许多核桃树。我们沿着一条曲曲弯弯的林间小路走向密林深处,边走边捡边嘻笑打闹,不等走到山顶,挎在胳膊上的柳条筐就装满了核桃。
刚从树上坠落的核桃外表有一层墨绿色的硬皮,天色大亮时,我们会坐在山坡上用石块把核桃的外皮砸掉,一来减轻重量,二来回家后少了一道功序,直接凉晒几天后即可收入筐中,放置荫凉干燥处贮存。如果天快黑了,我们就一路小跑快速下到山底,筐里的核桃颠荡掉了也顾不得捡,生怕落在后面发生什么意外。有一次,我们连捡带玩,不知不觉中多翻越了几道山梁,返回时没走多远天就暗了下来。开始,我们猫下腰还能看清那条熟悉的小路,可走着走着路突然消失了,面前是寸草不生的陡峭山崖,踩落的石块稀里哗啦的滚落下去,回声在山谷里飘荡。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远处不时传来瘆人的鸟叫声。同去的小伙伴大的十一、二岁,小的八九岁,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一个个吓得浑身发抖,说话都带着哭腔。
"快看,那边有光亮。"不知在山上转悠了多长时间,突然有人喊了起来。
透过树叶的缝隙,我看见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好像有人家。
"走,奔灯光去。一个跟一个,别走丢了。"关键时刻,年龄大的涛哥显示了良好的心理素质和责任担当。
循着灯光的方向摸索着下山,几径周折,终于看见一户亮着灯的人家。我们想靠近一点问问路,可院子里有条大狗汪汪地叫个不停,向我们这几个不速之客发岀警告。正在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不远处有移动的灯光离我们越来越近。原来是家里来找我们的大人们找到了这里,他们拿着手电筒挨个照我们的脸,查看还缺谁少谁。有的家长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孩子的耳朵大声训斥,有的照着孩子屁股就是一脚,嘴里骂着难听的话。我算比较幸运的,来找我的是姐姐。姐姐平时待我就好,这时更是嘘寒问暖,关怀倍至。不过我心里清楚,一会到家爸妈不会饶过我。果然,一进家门屁股就重重地挨了一板子,多亏姐姐护着我,不停地给我讲情,还借机把我推到院子里,给我打来洗脸水,催促我赶快洗洗睡觉。
有了那次教训之后,我们再也不敢随心所欲地翻山越岭了。而且,吃一堑长一智,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每走一段路就用镰刀砍下一块树皮,露出白碴,或者在三岔路口放块大石头,提示返回的方向。
迷路的情况再没有发生,因检核桃而挨板子也渐渐成为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小伙伴们参军的参军,进工厂的进工厂,我则下到舒兰平安插队落户。虽然离集体户十几里远的山上有捡不完的核桃,但每天起早贪晚的田间劳动,早己让我对许多事情失去了兴趣,有一年秋天,集体户同学全员出动去山上拣干枝割灌木,准备过冬的烧材,一些第一次看到核桃树,第一次捡到核桃的同学兴奋不已,表示要多捡一些带回家,而此时的我,仰躺在山坡上,做着与捡核桃毫无关连的梦。
从那以后,捡核桃彻底淡出了记忆,象一缕云烟,被岁月的风吹得无影无踪。突然有一天,在朋友孩子的婚礼上,有人从身后重重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回头一看,竟是我童年的小伙伴。我们喝着喜酒,聊着往事,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次捡核桃山中迷路,被父母武力教训的经历。
"我当时就挨了我爸两耳光子。"
"我当时没挨揍,回家让我妈抽了一板子。"
我们开心地聊着,开怀地笑着,直到桌上只剩我们两个人。分手时我们商定,秋天的时候,约上那几位当年的小伙伴,一起去猴石山捡拾童年遗落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