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车站时,路被两侧挖水渠挑上来的土挡住了。姥爷停下来,让母亲抱着小妹下车,推着我越过土堆,穿过铁路,把我放到一个高高大大的屋子里,让我坐到靠近到窗户的一个木质长条椅上等着,姥爷和坐在近旁的一位头上裹着头巾的中年妇女说了几句,就出去了。后来我才明白姥爷让那位妇女照看我一下,他要去接我母亲和小妹。我当时哪里知道这些,见姥爷走了,大声地哭喊,那位妇女使劲搂住我,不让我追出去。等我站在长椅上从大大的玻璃窗户往外看时,正好一列火车呜呜地叫着驶来,火车的鸣叫声和车轮的“哐当哐当”声震耳欲聋。我吓傻了,怕极了,又看不到老爷的身影,想起刚才路上听到的姥爷和母亲的对话,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劲,脸贴着玻璃窗,咧着大嘴哇哇地哭喊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窗外的火车驶过去了,巨大的声响没有了,我的哭喊声随之也停了下来。这时我才发现屋里的那些人都在看我呢!等我用衣袖擦干眼泪,突然看见窗外姥爷和母亲的身影,撒丫子跑过去迎他们。
母亲看到我哭过的样子,哄劝着:大孩子了,哭个啥,不怕被人家笑话?姥爷蹲下来拉着我的手,点着我还冒着泡泡的鼻子说:刚才过火车了,看见了吗,那就是火车,会鸣叫的,跑得很快的长长的火车。记住了?我点了点头,继续用衣袖擦拭着眼睛和鼻子......
姥爷把我们安顿好就回去了,姥爷是村干部,村里有很多事务呢。母亲有些怅然,我逗着母亲怀里的小妹,用她软软嫩嫩的小手蹭我的脸,母亲坐在椅子上,显得又乏又累。刚才那位裹着头巾的妇女凑到母亲近前,指着母亲怀里的小妹,又指指我,说着一些我听不明白的话。我看着她,下意识地抓住母亲的衣角。不一会儿,该我们进站上车了,母亲把我的手交到那位妇女的手里,我抗拒地把手抽回来,满怀敌意地看着她。母亲抱着妹妹,背着包裹在前,我紧跟在母亲身后,我的身后是那个妇女,我们依次进站上车,寻了个角落,坐在地上,这就叫坐火车了。后来我才知道,带小孩的可以提前上车,那个妇女就为了提前上车,就让我假装是她带的孩子!
车厢里挤满了各色人等:有坐在座位上的,有坐在地上的,有站着的,还有斜靠着座位后背打盹的。车厢里充斥着各种声音:大声说话声,笑闹声,小孩子的哭喊声,大人的咳嗽声,还有隐隐约约的呼噜声。我望望四周素不相识的人,看不到窗外景致,听着嘈杂的声音,觉得没什么新奇,更没什么兴趣,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小妹身上。摩挲着她的脸蛋,她的小手,甚至去挠她藏在连脚裤里的小脚丫。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火车停下来,我在那位妇女的提携下下了火车,母亲抱着小妹紧随其后。天黑灰色,下着雨,我们进了路旁的一个不大的屋子,找了个空地儿,母亲把包裹放到地上,把小妹放上去,给他换尿芥子。换好后我不让母亲抱起小妹,就让她躺在包裹上,逗她,小妹与我目光交流着,快乐的手舞足蹈,在一旁喘气歇息的母亲送给我姐俩一次次暖暖的微笑。天更黑了,屋里的电灯泡发着幽幽的光,外面的雨一直在下。“汽车来了,大家收拾东西上车啦”。这吆喝声就是命令,母亲连忙抱起小妹,背上包裹,让我拽住她的衣角,紧随别人往外走。我们上了一辆大的,脏的,站满了人的公共汽车,一位好心的乘客给我们让了个座,母亲先抱着小妹坐下,随手把我揽在怀里,让我坐到她的腿上,我只是偎在母亲怀里,不忍心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