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静静流淌,佳节如期而至。又到中秋月圆时,天空的月亮越发皎洁明亮。独坐窗前,抬头仰望,那一轮满月带给我的不是欣喜快乐,而是难以抑制的伤感。
在这个大话团圆的日子,虽然有爱人陪伴,但环顾四周,“对影四个人”的清静,与喜庆的节日氛围有些格格不入。所谓月圆人团圆,不过是一份美好的祝福和期盼而已。
年年岁岁“月”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孩子在外地读书,功课紧张,不能回家团聚。想想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独自在外过节。作为妈妈,牵挂在所难免。值得安慰的是,电话中可以和孩子互相祝福,了却思念。
借着柔和的月光,本想隔窗静静赏月,怎奈思绪翻飞,又将我带回到过去的中秋节。
小时候,家里穷且人多,一切开销全靠父亲一人的工资收入。因妈妈是家中长女,外公去世得早,除了抚养我们兄妹三人,还要接济尚未成年的姨姨和逐渐老去的外婆。
所以每到过节,家中难得的美食妈妈都要严格把控。中秋节的月饼要等到外婆来时才能吃,苹果、鸭梨、葡萄仅有的几样水果,也要锁到柜子里,我们兄妹三人是不可以随便享用的。那藏在布袋子里的红葡萄,只有在我们馋得快流口水的时候,每人才能分到一小串。当时也顾不得卫生不卫生,揪下一粒葡萄,放入口中,贪婪地吸着酸甜可口的果汁,满心满脑都是幸福。
等我们兄妹三人长大,有了工作和收入,家里经济条件逐渐好转,美食不再是中秋节的奢望,团圆成了妈妈最大的期盼。哥哥、妹妹在家乡的县城上班,守在爸妈身边,妈妈相对要放心些。而我在离家稍远的市区工作,遇到过节,妈妈就提前好多天电话催促,让我早点回家过节。
因工作关系,我并不能早早回家。在爸妈的念叨和期盼中,当我中秋那天匆匆赶回家时,早有一桌丰盛的饭菜在等着我。进门之后一杯暖暖的热茶递到手中,即刻让我感到了家的温暖。
饭桌上妈妈总也闲不住,一会儿给年迈的外婆夹菜,一会儿给她最惦念的女儿夹菜,嘴里还念叨着:“闺女,多吃点,看你瘦的!”让我这个长期在外的女儿,回到家里享受着贵宾般的待遇。如果我推却不吃,妈妈似乎也吃得索然无味。所以我心安理得享受着妈妈的特殊关照,感受着亲情围绕的甜蜜。
古稀之年的外婆,身体还算硬朗,一到过节更显得精神劲儿十足。每逢中秋夜晚,圆月升起之际,外婆就会在院子里摆上一盘水果和一盘月饼,来供奉月亮,让这个团圆的时刻,多了一份仪式感。
更有趣的是,有一年中秋正好赶上月全食。当那一轮明月隐没在天空的黑暗中,外婆便拿来一个铁盆,用筷子之类的木棍敲出响声。见我们不解,外婆说这是“天狗吃月亮”,人们要制造响声,吓跑天狗,把月亮吐出来。
听到外婆的解释,妹妹说:“姥姥真可爱,哪有这么大胆的天狗,敢把月亮吃了。这是月食现象,是地球把太阳照到月球上的光线遮住了。”
“月食?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怎么会被地球遮住?快敲,多敲几声,赶快把天狗吓跑!”
为了让外婆开心,我和妹妹就装模作样地敲上几下。也许外婆心里明白,几声敲打不足以吓跑天狗,只是希望月亮重新出现,绽放出让人欢喜的明亮的光芒。
那时,一家人在一起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让我以为中秋团圆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到我结婚生子后,妈妈就以想念她的外孙为由,催促我们回家过节。儿子喜欢热闹,听说回外婆家过节,总是高兴得欢呼雀跃。
后来,外婆去世。每到中秋节,妈妈就会讲起她记忆里的中秋节,讲起外婆的种种不容易。苦涩的回忆中,分明是深深的思念和忧伤。中秋的夜晚,妈妈会学着外婆的样子,在窗前摆好月饼和水果,供奉那高高在上的或是她心目中的月亮。
如今,妈妈也随外婆走了,全家团圆成了幻想和奢望。
每逢佳节倍思亲。没有妈妈的节日,与我来说是平淡无味的,是失落忧伤的。月光下,对妈妈的思念,如同潮水般在心头涌来退去,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我故作刚强的心房。我也学着妈妈的样子,在窗前摆好月饼和水果,供奉那高远而触摸不到的月亮。
也许是触景生情,对着一轮满月,我却生出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愁思。举一杯清茶,我把愁思寄明月,天上人间尽欢颜。虽然不能团聚,祈愿我生命中的亲人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