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坏,坏蛋的坏。
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台下的人都在笑,他们一定以为我是个风趣幽默的走读生。其实最缜密的伪装不是被动藏匿,而是主动迎合。
在他们毫无戒备地大笑时,他们的心理特征都已经被我洞悉了。例如坐在第一排戴眼镜的那个小个子,他完全就不搭理我的言论,只是在看书,显然不是个gay。而后面那个扎马尾辫的女孩,就在那低着头浅笑,从行为学的角度来分析,只有她适合做同桌,因为就她旁边没人。
“这个是从其他学校转来的,在我们班读两年。”
班主任开始说话了,她顿了顿。
“同学们,我们班可是年段里的尖子班,能进来的学生都是品学兼优的。所有,希望大家能跟林坏同学互帮互助,去创造奇迹。”
这个时候,热烈的掌声像预谋好的一样响起。
经过了简单而快速的抉择之后,班主任给我安排了座位,我果不其然地和那个马尾辫女孩做了同桌。
“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直到下课了,马尾辫女孩也不跟我说一句话,自顾自地学习着,这让我很不懂呀,高二就这么好学的吗?
“哦,下节数学课,你有教材吗?”
“你看我两手空空的,能有教材吗?”
“好吧。”
场面又陷入了尴尬,这种聊天内容,简直是教科书式尬聊。幸亏这时一个胖天使出现了,她走到了马尾辫女孩身边。
“谨慧,要一起去吗?”
“好呀。”
“你们去哪儿呀?一起吧!带带新同学哦。”
看她们如此一致就达成协议,我想必然是什么有趣的活动。
“噗,我们去厕所啦。”
胖天使噗呲一声就笑了,马尾辫女孩也笑了,好似春风扑面,沁人心脾。
果然是个有趣的活动。看着她们携手而去,我不禁在心里嘀咕着。
不久之后她们就回来了,如我预料的一样,她们一路甩着手回来的,这时候我随身携带的纸巾就派上用场了。
“原来你叫谨慧呀?这个名字很符合你诶,又拘谨又聪慧!”
我将纸巾递给她,双手奉上。
“谢谢。”
她就默默地说了两个字,也不知道是谢我夸她还是谢我给她纸。
“你有没有觉得很巧,我刚好来了,你刚好缺个同桌。”
“不觉得呀。”
我们的谈话再一次结束了,果然是教科书式尬聊。随后那几天,我们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直到有一次,我对她使出了同桌的终极奥义——作业借我抄抄,我们的距离才算拉进了。
“你不是尖子生吗?怎么还要问我借作业?”
她似乎有些不情愿,然而嘴上说着不要,手却很老实地在抽屉里找起来了。
“我才不是呢。你忘了班主任说的那句话啦?要我们互帮互助,创造奇迹呢。我就是那个奇迹。”
“那我冒昧问一句,那你怎么进来的?”
谨慧从抽屉里抽出了作业本,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别用敬语,下次直接问就好了。坦白跟你说,我是走进来的。”
“我问真的,你别又没正经呀,一点都不好笑。”
其实她会这么说也很正常,因为前几天,我就是这么展现我的风趣属性的,但她是个拘谨的女孩。
“没开玩笑,我是走后门进来的。我跟我爸说我想转到这个学校,因为这里学习氛围好,然后我爸就帮我搞定了。”
“原来是富家子弟呀,难怪了。”
“不不不,我顶多算地主家的傻儿子,以后还指望谨慧同学带带我。”
这一次,谨慧终于笑了。看来真是自古风趣留不住,唯有自黑得人心。
“作业借地主家傻儿子抄抄吧。”这句话也成了我借作业的固定开场白,她虽然每次都借我,但每次都不忘说教几句。
抄作业才是革命友谊升华的唯一方式。就那么抄着抄着,我们的关系就越走越近,有一种犯罪团伙的感觉。
在我生日那天,谨慧给我送了把雨伞,还绑上了蝴蝶结丝带,果然是个心细的女孩子。
“怎么会想着送我雨伞呀?”
“我没送过男生礼物,也不知道送什么,就问了你的死党阿飒,他说送雨伞好。”
阿飒是班里的尖子生,成绩特别好,但是不懂为什么总爱做些坏事,听他说,是因为十岁的时候,在电子厅把衣服塞进裤子里就被人打了,所以也想做个坏人。
感觉他的解释很没逻辑,不过没关系。我是个坏蛋,他想做个坏人,我们便很有逻辑地成了一伙。正说着,阿飒满脸淫笑地跑来了。
“送伞好啊!下雨天可以举着,晴天就不举呗。”
果不其然,原来在这等着我。心疼我谨慧一脸无知地看着我们,不懂发生了什么。
“谨慧,谢谢你的伞,以后不管刮风下雨还是艳阳高照,我都会为你举着的。”
我朝阿飒扔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他对我摊了摊手,便走开了。
“你们在说什么?”谨慧一脸茫然。
“没什么,你的礼物送得很好。”
由于我们的距离是那么近,根据万有引力定律,我们之间的吸引力比任何人都大,因此,我们越走越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就是这么个道理吗?
那是高三刚开学的一天,在做了一年同桌之后,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应该可以再升华一下。于是我把谨慧约出来,那是晚自习下课后,在林枫路的街头。
“这么晚约我来这,你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
一年的相处,她已经从拘谨的女生变成了一个如我一般爱调侃的人。
“你相信缘分这种东西吗?”
我开门见山,跳过了平日的尬聊。
“呃…你突然这么问,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应该是信的吧。”
“那你觉得我突然出现在你旁边,还跟你做了同桌,算是一种缘分,还是一个意外。”
“我…我不知道。应该都有吧?”
谨慧低着头看路,果然谈到这种话题,再能聊也没用,她又变回原来的拘谨。
“一年前的今天,你经过这里,还救了个人,你还记得吗?”
说起一年前的事,她立马惊愕起来,抬着头看我,眼睛睁得很大,像是猫的眼睛,灵动明亮。
“那晚那个被小混混打得头破血流的人就是我,我躺在地上,好几个人从我身边走过,但是他们都不愿意帮我一把,一定都觉得是流浪汉吧,衣服破碎,满脸是血。”
“那个人是你啊?”
谨慧好像记起了那件事,眼神从惊愕变成了好奇。
“你就像天使,不在乎我是不是流浪汉,上来关心我,鼓励我,还帮我叫了救护车。虽然你后来走了,但你的白色衬衫,你胸前挂着的校徽,还有你的马尾辫,我能记一辈子。”
“所以,你来我们班,是故意找我的?”
“是呀!我们的相识,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意外。我想找到你,因为你救我了,更因为你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天使。”
“我…我才不是。我就是正好路过。”
谨慧再一次低下头,她的侧脸就像是斜挂在夜空的半痕新月,未妆翠黛,灵眸闪动。
“所以,今天约你出来,是有一事想征求你的意见。就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关于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什么…”
“有一场恋爱需要你配合参演,时间不长,一辈子就够了。下辈子的事,让下辈子那小子自己想办法。我只负责这辈子找到你,然后守着你就好。”
夜色朦胧,晚风拂拂,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的表白,是那般深情款款。然而…
“对不起…这有些突然。而且,现在只想先把心思放学业上。”
“我知道,我也这么想的,今天只想先表个态,毕竟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所以这段恋爱可以再推迟一年,你看行吗?”
“再说吧…”
她的脸不知不觉竟红成一道晚霞,映衬着柔和的灯光,展现出最原始的美。
“嗯,当务之急先好好学习,是吧?”
我打破了一脸严肃,继而浮出一脸坏笑。
“对了,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已经开始关心我了呢?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一群小流氓,喝了点酒,我只是刚好运气不好,被他们打了一顿。不过好在附近有监控,已经都收拾完了。”
“那你怎么不跑呀?”
谨慧着急地看着我,想必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让她很焦虑。对呀,为什么不跑呢,他们都喝醉了,肯定跑不过我。
“因为从天上传来一个天使的声音,叫我别跑,她说她会来救我。幸好我当时没跑,是吧?”
“那只是个意外。”
“所以才算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