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树,在夏季的一场雷雨之后,而我与树的故事源于那惹祸的书。
刚迈进大学的校门,我忙于学习,无心顾及其它的事情。因此,有一天被告知楼下有人找我时,我丈二摸不着头脑地到楼下好一阵张望,也没个认识的,心里老大不痛快。当我转身要走时,一个冒然的声音叫住了我,回头一看———个高大的,头发像黄土高原上疯长的杂草,脸奇瘦,外形很酷的男孩向我走来。他那不修边幅的样子令我大跌眼镜,但出于礼貌我用微笑代替了皱眉头。他站在我面前同样微笑着。“相貌虽丑,笑容倒蛮灿烂的。”我心里想,但眼睛里全是不解与迷惑。他见我傻兮兮的样子,忙解释:“你是写诗的那个……那个青吗?我是看了你的诗……”我明白了,接着他想要我看他写的诗,我大度地说好吧。我心里美滋滋的,别看他又高又酷,照样得请教我,我不无得意,并计划着给他的诗写些评语。
接下来的日子总点缀着他写的诗、散文;隔三差五,他送给我《散文选刊》、《诗刊》、《九里香》、《等你,在雨中》等文学书籍。我渐渐了解到他叫树,学经济的,业余好写些诗、散文,并且有不少已经发表。我先前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并终日为那些自以为是的评语而忐忑不安起来。礼尚往来,我只好也借给他一些书来缓解我的不安情绪。同舍的女孩调侃:“青,可别上当啊!书来书往,爱情的故事常常是这样开始的哦!”我满不在乎,凭他那酷样,我怎么可能?因此仍然书来书往,渐渐发现他夹在书中的小卡片、小纸条,才知道他是如此细心的一个人,外表真能欺骗人的眼睛。
无论夏天的烈日多么炽热,无论冬天的北风多么寒冷,无论大雨滂沱,无论风雪交加,他从来不曾间断书来书往的游戏,我那颗原本不屑和安静的心因此而变得动荡不安。我开始盼着他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盼着他与我交流思想,并且学着他的样子在书中夹个书签、花瓣等。其实,每次见面我们仅局限于换书和谈诗、谈文学。熟悉之后,他告诉我,第一次见到我,我那傻样与他想象中的写诗的女孩相去甚远,他怀疑我是不是真的会写诗。我偷偷地笑了。
转眼大二了,在莺飞草长的季节里,我破例独自一人去找他。他见到我时的兴奋让我吃惊地伸舌头,“噢,你来了,真好!”他跑着跳着回去,要我等一会儿;再出现时,他像换了一个人,穿戴整齐,缺了点酷样,多了点严肃。我们走在梧桐花开的路上,夕阳撒了一路。在梧桐树下的方凳坐定后,我们开始闲聊。一阵微风吹过,一朵梧桐花落在我的肩上,他无言地、轻轻地拿下,我顿时语塞——这动作如此熟悉,如此温暖,让我忆起大哥的关怀:当我生病时,大哥陪我谈心散步,在竹椅上我们并排坐着,秋天的风把树叶吹落在我肩上,大哥轻轻的帮我拿下……我不禁凝视着眼前的树,心里翻腾着,他真的像大哥,那么执着,那么坚强,那么细心……树被我望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噢,我该走了。”树送我到校外,我感觉到他的注视,久久地,我不敢回头,我怕自己会情不自禁。
又是一年的秋天来到,他西装革履,小平头,我几乎不敢认他了。他说要毕业了,收拾收拾要找工作了,他约我去散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第一次拒绝了他,我的心情忧郁而烦躁。他再来时,我们走在月白的路灯下,任影子长了又短,短了又长,在假山顶上数星星,默默地,没有以前的争论。直到中秋节的前一周,他与我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走了好远好远,过公路时,他揽着我的肩,我没有抗拒,但我的心里乱极了。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他一改往日的风格与我大谈特谈足球,我不懂,只默默地听着。天有些冷了,又飘起了丝丝小雨,我却不愿打断他,直到他过足了瘾,我轻轻地说:“我们回去吧!”
十•一长假他回家了,我似有所失。十一月四日,他晚上来找我,在静谧的花园里,在昏黄的灯光下,他写诗给我,我看时脸红心跳,他动情的声音在我耳边:“爱你,不长——仅一生。”不知何时他已拥我入怀,并把一个深深的、笨拙的吻印在我的唇上。我一动不动,当我想起他的执着时,我闭上了眼睛,这样的结局仿佛是我许久以来所期待的。他的这一吻如此致命,偷走了我的整个人和整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