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三日了。
夜入三更,杜甫冷汗涔涔从卧榻坐起,看着满室月色,良久无言。
故人入梦,知我长相思念。可到头来,我倒盼你别出现在梦里。
山高水长,路远马亡,该不会是,不会是……
杜甫不敢再想,只觉胸中憋闷,气郁不顺,快步走到桌前为自己满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茶,是凉的。
先前的急躁被冲没了,心底却也更凉了。
他记得,梦中故人的影子,魂来魂返,魆魆无光。
也是,君今在罗网,秦地多关塞,他来这一趟必是趁夜色旁人不备。
可你既明我惦君安危,为何只字不提近况?
是悲是喜是福是祸,我也不至如此测测难安。
杜甫低吁一声,眼前满满是那人颓唐的身形,落月留照思心绕梁,是夜了无睡意。
他想起些往事。
既说是故人,未经些年头,擅用便是矫情。
可这一别,也太久了些。
兖州的花,开谢不知几度。久别经年,不是三年五载,而是十四春秋。
十四春秋,岂岂等常岁月?
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
你我漂泊半生,何苦知天命却不顺遂天命?
都是倔强的人啊,不屈于天,不服于世。
君往来匆匆,出门时,却还像当年一般搔着头前白发。
不,已不是头前了。
梦里昏暗无颜色,唯有门前一道刺眼的白晃了我的眼。
盈尺京城,冠盖沙数,凭何伊人独憔悴?
念及故人此去无音,杜甫推门而出,任寒露结衣,秋风侵邪,终拊膺久立,不知东方之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