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老人正在用竹子编制背篓。老人戴着一顶老红军的帽子,帽子下露出花白的头发,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却有双温和而闪烁着慈祥光芒的眼睛。缺了一根大拇指的手因长年劳作而变形弯曲,贴在骨头上的肉就如树皮包裹着一样,记载了过去发生的一切。背篓,别看这玩意是竹子编的很容易,实际上它不只是个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用于编织的竹子需要走很远的山路去砍,有竹子的地方必定也是很少有人走的崎岖小路,每次回来的时候老人都是伤痕累累。村里人不会编织背篓而秋收季节又需要,所以老人每天都在编织,人们需要的时候,就卖给他们。这样保障了基本生活和开销的同时也造福了村里人。
听说以前他也有个平凡而幸福的家。有儿有女,有老婆还有个老母亲陪伴在身边。更重要的是他还是村里的一个领头人,当过兵,有学识还写得一收好字,所以人们都很尊敬他。逢年过节,有钱的买对联,没钱的就请他写对联,他从不会收取别人一分钱。大女儿玲花认识了一个城里的男孩,最后嫁给了城里人。每逢佳节回乡看望父母,都会顺便带点城里的东西。所以每次回来我都会跑去蹭点好吃的。有一次,为了能吃糖,我甚至在她走的时候我追着嚷着要一起去,父母实在没办法,最后让我穿着那黑色的破棉鞋和唯一的那件新衣服跟着去了。到了城里阿姨给我买了新鞋子。
儿子洪林小时候成绩特别好,特别是计算能力更是没话说,但他生性顽劣,到处惹是生非,喝酒抽烟打架什么都学,最后辍学了,在家闲玩。偶尔也会下地帮帮父母的忙,或者在田地里抓抓小鸟。别说洪林还很是聪明,经常把走在草丛里的小鸟,小鸡拴住。他也不会浪费这美味的天然鸡,把小鸡的毛拔干净,拿出内脏,和同伴当场烤着吃了,村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捕获手,男孩子都喜欢和他一起去抓小鸡,女孩们也很崇拜他。
随着我们渐渐的长大,有的出去读书,有的去北上广,洪林也结婚生子了。老人有了小孙子,更加拼命的挣钱,白天劳作,晚上编背篓。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发展,背篓也更值钱了。可是好景不长,灾难垮散了这个家。
洪林今晚也像往常一样出去,和同伴一起喝酒去了。第二天,天微亮有人就给我家打电话,说洪林去世了。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让人一时无法接受,晚上还好好的,早上回来就是尸体了。来到他们家,他的家人都很伤心,完全被失去亲人的情感冲昏了头脑。只有老人在伤心的同时,还有一丝理智存在。儿子死得太蹊跷,身上也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虽然小舅子说他在他们房前看见他被雪覆盖,猜想是喝了酒摔了一跤站不起来,最后在雪地里冻死了。可是万一不是呢!儿子岂不是死得太冤了。老人不相信小舅子的说辞,坚持要请法医验尸。可是老婆竭力阻挡,说什么儿子独自死在外面,最后死了也不能安静的离开。况且人已经走了,不能起死回生,何必还要折磨活着的人,最后,老人也妥协了。
安葬了洪林,家庭也散了,老人也瞬间苍老了很多。儿媳妇改嫁时带走了孙子,老婆也住到了城里女儿的家。留下老人独自守候曾经的家,守候着房后的儿子。希望没有了,但生活还要继续,老人仍然每天白天下田劳作,晚上偶尔编背篓。只是目的不一样了,曾经是为了儿子和孙子的幸福,现在只是因习惯而仍然劳作。每当人们劝他不要在劳作了,大把岁数了,该是休息的时候了。老人都会若有思的说“要是我儿子还活着,我现在肯定已经在享福了。”每当这时候人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因为老人真的是失去儿子的同时,失去了一切。
女儿逢年过节也不再来了,在女儿们的眼中除了母亲,似乎就已经遗忘了还有个父亲。似乎老人现在已经算是我们家庭的一份子了,父亲不忍心看老人家一个人。所以,每当遇上逢年过节的日子我们就一起跨年,吃团圆饭。无情的命运,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太多的阴影。如树皮包裹着的手,饱经沧桑的面庞,倔强的他朴实无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