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之余,读到李长吉的诗《五粒小松歌》:
蛇子蛇孙鳞蜿蜿,新香几粒洪崖饭。
绿波浸叶满浓光,细束龙髯铰刀剪。
主人壁上铺州图,主人堂前多俗儒。
月明白露秋泪滴,石笋溪云肯寄书。
这是一首托物言志的咏物小诗。
诗的前半首咏小松,形容它的姿态。五粒小松生长深山中、石笋作伴,溪云回护,迎风挺立,经霜常绿,舒展自在而富有生机。但是,五粒小松一旦进入主人的深院,移栽入盆中,细丝捆束,铰刀修剪,就完全失去了自由生长的可能。后半首写小松不得其所,它被摆在主人堂前当点缀品,主人壁上挂着粗俗的州县地图,主人交游的多是志趣不高的朋友。小松在孤独、凄凉的环境里,只能对月坠泪,感伤自已的遭遇,逐想深山里的曾经相依相伴的石笋和溪云、不知它们还忆念我否?
由此想起中学时代曾经学过的课文《病梅馆记》。龚自珍极力反对“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以求重价”的做法。并直书自己的“”疗之,纵之、顺之,毁其盆,悉埋于地,解其棕缚”的治疗病梅的计划。
清人龚氏的艺术意想,竟与一千年前的唐李贺诗意有异曲同工之妙,抑或是病梅得小松之启迪乎?
然而,放眼四顾,生活中小松病梅比比皆是,学校或为重灾区。
愿一切都能释其重缚,自由生长。
附《病梅馆记》原文:
江宁之龙蟠,苏州之邓尉,杭州之西溪,皆产梅。或曰:“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固也。此文人画士,心知其意,未可明诏大号以绳天下之梅也;又不可以使天下之民斫直,删密,锄正,以夭梅病梅为业以求钱也。梅之欹之疏之曲,又非蠢蠢求钱之民能以其智力为也。有以文人画士孤癖之隐明告鬻梅者,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以求重价,而江浙之梅皆病。文人画士之祸之烈至此哉!
予购三百盆,皆病者,无一完者。既泣之三日,乃誓疗之:纵之顺之,毁其盆,悉埋于地,解其棕缚;以五年为期,必复之全之。予本非文人画士,甘受诟厉,辟病梅之馆以贮之。
呜呼!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闲田,以广贮江宁、杭州、苏州之病梅,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