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通天绿水,满眼荒芜;远看浮云橙淡,飞禽隐天蔽日;近处白土肥泥,植株奇貌鲜翠。一派承和气象。这是我十年一次的人间旅行,都说天上好,可是这人间之旅却是我心心念念的事情。不曾见过的生机气息,触之惊魄的流水长河。尤其是初春溪流那层蝉翼薄冰,十年前它深深的刺痛我的手指,直入心扉。在回忆的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一条溪流,不由自主的附身飞去;渐渐地,我落在水中的身影渐行渐近。然而一阵巨大的阴影扑面过来,水中的身影模糊起来,我镇了镇,停在溪边的一叶未名草上。
那阵阴影是灵鸿迁徙的身姿,我本想独自享受这次旅行,却还是被发现了。灵鸿首领飞身下来,以一种尊敬且高傲的姿态。“星神,您来了。”我点了点头:“今年的春天暖了许多。”
“是啊,今年的徙行也提前了。”灵鸿犹豫了一会,接着说,“那棵樱桃想必抽芽了吧。”我看了看他,浅浅一笑。
灵鸿告辞之后,我再一次仔细的看着自己的倒影。细颈旖旎,通体的白色羽翎,我是天上最美的白孔雀,拥有最纯净的白色血统,掌握着天上星迹运转的规律。水中的我美的不可方物。我一头栽进水里,任凭清澈的溪水流过我的身体,每一片羽毛都被水托浮着向四周漫散。透过粼粼的水光我看到了与我休憩相关的那片天空,深深堕入与它最远的距离。
我闭上眼睛,感受这片刻的窒息。
“叮~咚”我睁开双眼,一朵粉色小花落在我的眼前,是她。
远远地,一束花枝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牵住她,从水中出来。她和十年前一样美丽——樱女。
十年前,我同往常一样人间游历,人间的新鲜气息迷住了我。被溪水的薄冰割破了翅膀,第一次受伤的痛苦弥漫全身,我便躺在一棵美丽的樱桃树下休息。醒来,浑身铺满一袭粉色的花衣。樱女擅自改变樱花的生长周期,为我铺了一张花的锦被。樱女被惩罚禁言,我感受到一种叫做“爱”的温暖,日日受其牵绊。
如今黄昏日落,繁星将至,樱女不能言。我运转着繁星的轨迹,画出爱人的面庞。不能陪你一世,就陪你在当下。
转眼十日的游历期限到了,我不能再在人间逗留。我得回到天上去。那里有我该做的事情。星空下,我转身看向樱女,她的花落的十分迅速,像爱人的哭泣。我轻声说道:“放心,这一次我很快就会回来。”
我决绝地飞向深蓝色的星空,飞向天神的宫殿。“天神,请求您解除樱女的禁言。”
“星神,樱女只是千年的树精,她擅自改变花期,紊乱四季纲常,本应受到处罚。”
“那就让我来代替她接受处罚吧。樱女不能言语,不能感受,她只剩短暂的生命了。”
“你身为星神,不要为了下界的草木丢失了自己的职责。”
“我不会的……可是……”
“好了,走吧……”
我是樱女,一株樱桃的千年树精。十年前,一只美丽的白孔雀躺在我的身旁休息。他的翅膀受伤了,血在他白色羽毛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鲜妍,我爱这种热烈,我想我爱上了他。黑夜的星空不及他万分之一的美丽。初春清冷,我用尽精力盛开一树繁花,落在他洁白的羽毛上,拥抱他。
我知道自己犯了这难以饶恕的错误,我为此被天神禁言,也因此只剩下短短十几年的寿命。但是我欣喜,我甘愿,我也相信他会再一次来到我的身边,陪我度过余生。
星神又如何?我苦笑自己的无能。我坐在银河边,向下张望,这耀眼的银波让我思绪纷乱。我思念樱女,怀念樱花的温暖。十年前我已经错过一次,从今天开始我要陪着她。我纵身下界,不顾任何人的阻挠。
当我再一次来到樱女身边的时候,她已繁花落尽,生出殷实的枝叶和青涩的果实。我望着她,无言,心生出许多念头。
他真的回来了,我欣喜万分。他在水中的倒影也是如此美丽,却是如此忧伤。既然他回来了,我要用尽余生,结出最殷虹鲜妍的果实以报一世爱恋。
我的花惊扰了他的安然,他见到我,我看到他笑了,我也笑了,虽然他听不见。他牵住我,从水中出来。我喜欢他倚着我,用星星描绘我的脸。
十天后,我知道他要离开一段时间,我放心,却忍不住哭泣。
如今他很快回来了,我已经开始结果了,太好了。
我不知道樱女为什么突然之间生长的如此迅速,但是我知道,我要救她。在这之前,我想陪陪她。我每天守护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果实越来越鲜红。我开始了解她的想法。
数月过去了,樱女的果实美得惊为天人,这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这一晚,月光正好,星辉披洒,我告诉樱女,我爱她,即使不能相见,我也会永远守护在她的身边。我激发自己纯正血统的神力,化作银辉为樱女倾洒。这可以解除她的禁锢,挽救她的生命。银辉下我看见殷虹的樱桃一颗颗落下,碎在洁白的地面上,美得鲜妍,美得像哭泣的血泪。我跌落在溪水里。
星神陪着我的这些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但是我看见他凝重和明媚的眉眼,知道会有事情发生。
这一晚,他告诉我他爱我,我多想对他回应。他使出精力为我解除禁锢,这会伤害他,我却无能为力。我哭泣,一颗颗樱桃泣血般鲜妍的落下。
星神跌落在溪水里,深蓝的天空碎片簌簌而下,砸在他的身体上,这是世间最美的惩戒。天空染蓝了溪水,染蓝了他的羽毛,他和夜色融为一体,却比夜色美丽万分。
他离开了我,他永远在我身边。
我用尽气力呼喊出声:“我也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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