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金”,浓郁的北京味儿,是我目前为止看过的最棒的话剧,完全看不出排练不过20来天。
这剧有时代大背景,情节转乘自然,舞台布局真实,老戏骨表演精准,加上精彩纷呈而略有深意的台词,让观众很容易在不时会心一笑中被代入至那个时代。可以说是,“没有瑕疵的演出”。若非要“找茬儿”的话,也就是剧中转乘时代背景的那几声“号外”,得再提高点功力才好。
更有意思的是,8月24日的断金,是全国巡演的最后一场。细细想来,这也是一种幸运,经过连续几场的演出,演员们表演自然出落得更熟练流畅,以至于让我这个坐在楼上观剧的观众,时常感觉仿佛置身于舞台其中,近观周遭人物因就时代更迭的三种人生故事。这种感受,不知如何形容是好?
俗语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话剧“断金”讲述的也是一个关于兄弟的故事。只不过,这三兄弟性格各异,行事未必一致心齐。秉承不同人生观的结拜兄弟,自然是各自行走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
张国立、王刚、张铁林三位步入耳顺之年的老演员,难得齐聚一部剧,分别饰演剧中的大哥富小莲、二哥魏青山、三弟贵宝。
因为出身各不相同,《断金》中的三兄弟性格截然相反。
富小莲,13岁被抄家,自杀未遂被救起后,知道“得活出自己的人样儿”。他对为人处事规矩的坚持,在年轻时看来,难免会有不知变通的“死脑筋”之嫌。而在迟暮之年去看,虽按世俗标准,他的人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骄傲之处,却分明活出了他自己追求的那种“无缺憾的淡然”。
魏青山,人穷志高,一心想飞上枝头,立于人前。他行动中,坚定不移地“唯利是图”,自然是任何时代,都钻营/算计得风生水起。无论他的成功,在世人看来如何令人羡艳,虽迟暮之年他仍不悔自己的选择,可“万盛和拆了”的现实,无疑给了他这一生,一记“响亮的耳光”。
贵宝,孔武有力而头脑不足,好招摇,有时“二”,有时“有情谊”,典型的享乐主义市民形象。这个角色的刻画,较大哥二哥,少了不少笔墨。虽不能说他自私,但至少是一个秉承“唯我/自己至上”的人物。譬如,大大方方地拿大哥的银两,自自然然地蹭饭,甚至将自己有孕在身的女人秀儿,当作包袱甩给蒙在鼓里的大哥,尔后一走了之。这是一个看起来,“不那么招人爱,也未必那么招人恨”的主儿。可一旦得知秀儿丧命的前因后果,他同样可以怒发冲冠,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一个手榴弹炸了“万盛和”。
在秀儿这条副线上,魏青山的不相认,直至后续为夺小门面下手,累及其致死。这个人物“唯利是图/不管不顾”的小人嘴脸,以这种间接的方式,刻画得淋漓尽致。
三个小人物的命运,在大清、军阀、民国、新社会的朝代更迭时代变迁中,跌宕起伏。所展现的三种有代表性的价值观,如果放在“人的一生”这个维度去看,可能得出日常混沌状态中不同的结论:“四万万同胞都拔尖,出门不得扎得慌吗”?当走到人生尽头时的现实,其实是“万盛和拆了,百小堂还在”。倘若如此,何不“小溪漫流,不争先”,这样过得更从容。
编剧邹静之说,“我尽量地把这戏写得更充沛,不那么像原来的写实主义的戏那么弥漫快捷,它有跳跃,有冲击,最后有收束。”
于是乎,三兄弟一身素缟,立于台上大段独白,拉开了整个话剧的剧幕;而漫天飞雪中,一间破落小屋,形只影单下,男主再度发声,发出人生嗟叹。
主角富小莲,是“不管什么年代、在街上代写了60多年书信的人”;他的人生,是管他外面争得如何,也要活在自己原则里的人生。
他说,“人生在世,犹如进场看戏,早到的有座,晚到的站着。站着也好坐着也好,都能把戏看完了。就有那样的人,进了园子不看戏,争好座儿,台上演的青山绿水,花前月下不知道。等好座儿争下来,戏散了,幕落了,灯黑了,想看,没了,你说,这一辈子干什么来了”
借用他这一大段的结尾独白,愿我们都知道:自己的人生选择。
去看戏的时候,能认真看到戏,知道这辈子干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