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父皇登基的第一年，我作为贵女出生了。
我叫璃儿，是离朝的嫡公主，也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
十六岁那年，我做了黎朝的皇后。
贰
“子瑾，你恨朕，朕知道，当年你父亲的事是朕做错了。”老皇帝倚坐在龙椅上，红着眼，没了皇帝的威严，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在忏悔着。
“皇上，臣替民而反”殿中央的男人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老皇帝，眼睛里却看不出一点情绪，没有怨恨，也没有原谅。
“卫将军，带着你的人出去吧”，老皇帝看着戎装的将军，转眼又对刚刚的男人说“子瑾，你若要反朝中定会动荡人心不安，但是朕可以让贤，朕只有一个条件，你与璃儿从小一起长大，璃儿是个好孩子，她不该受朕连累，你若肯娶了她，朕立写诏书并自刎在此，绝不食言。”
“好”男人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叁
“公主，皇上，皇上他，驾崩了”欢喜急急地跑进屋来，跪在地上哭着说。
“轰”脑中一片空白，我一下跌坐在地上，任凭欢喜拉扯安慰，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当我看到父皇躺在昔日为王的大殿上，他的周围布满了鲜血，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往日看到我时的满目慈祥，他闭着眼睛就好像不愿意见到我。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好像走了好久才跪到父皇面前，我抱着他，任凭献血染红我的衣衫，眼泪止不住的流。
“父皇，父皇，父皇你看看我，我是璃儿啊，你看看我好不好……”我祈求着，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撕裂地喊着，可他静静的再也没有看我一眼。再后来，我哭晕过去，等我在醒来才明白，那一天我失去了我曾拥有的一切美好和快乐。
那一天父皇自刎，母后随父皇而去，宫内遣散了很多宫人，又新来了许多，李子瑾继位，我做了李子瑾的皇后……
那一天我刚好十六岁。
肆
“不！”我大喊着从梦里惊醒，欢喜跑进来：“娘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梦魇了”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不要叫我娘娘。”我疯了一样对着欢喜大喊。
“奴婢知罪，奴婢记住了，公主”欢喜吓得跪在地上，肩膀颤抖着，看着她这样，我慢慢扶她起来“对不起，欢喜，我刚刚做噩梦了，我不是有意吼你的。”
“公主，欢喜知道，公主别难过，欢喜会一直陪着你的。”
“好”
欢喜扶着我躺回床上，我却直到天亮也没有再睡。
我叫璃儿，我的名字是父皇起的，和离国的离同音。讽刺的是，李子瑾继位只是将离国改为黎国，只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伍
父皇是以武称帝，从小父皇便教我习武，只是我贪玩不曾好好练功，父皇常常因为此时恼怒，如今父皇崩逝，家国不在，反而让我有了练武之心，只是父皇再也不能为此欣慰了。
“公主，奴婢陪您去后院练武吧，皇上若知道，怕是会怪罪的”欢喜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说。
“皇上驾到”
欢喜跑到我身后，接过我手中的剑。我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他穿着朝服，想来应该是刚下早朝。
“参见皇上”我用着最淡漠的口气说着。
“皇后，平身吧”他忽略了我的语气，径自走进宫里。
我们一直都是这样，我用着最漠然的态度对他恭敬，他看起来从不在意，每次来后宫都会来我这坐坐，大概他被谄媚的奉承惯了想听听不在意的声音，又或者他有一丝对我的愧疚。只是无论因为什么我都不在意。
陆
上元节的月亮果然是一年中最圆的，清冷的银辉洒在屋檐上庭院里，洒在宫中的每处，与热闹的人们格格不入。
“公主，我们擅自离席，若是皇上知道，恐怕……”
“欢喜，你怕他”说出来就意识到不妥，谁不怕皇上，我苦涩地笑着。
“公主，奴婢怎么样都行，只是公主不能受苦……”她红着眼睛哽咽的说着。
她从小跟着我，一起长大，一起面临灭国之苦，一起体会亲人离世，一起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宫中绝望的活着，我们之间早就超出了简单的主仆情谊。
“参见皇上”欢喜慌张地跪下。
“参见……”“你干什么，放开我”他一把抱住我，不容一丝反抗，我知道也看得出来他喝了很多酒，此时应是醉了，我费力挣脱却适得其反，我被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皇上，您喝醉了，该歇息了，想来贵妃已经在寝宫等您许久了”。
“皇后，你就这么恨朕，就这么想推开朕”他的声音竟然有一丝难过。
“皇上，我，臣妾性子天生淡薄，不喜争抢，只想活命”过去这么久，我以为我已经接受了，可当自己亲口起谈论生死，心又一次绞痛起来，我拼命的喘着气，尽力的缓解心里的疼。
他慢慢地放开我，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了。
柒
“来人，欢喜去哪里了，我许久没见她”我拿起手边的剑往院子里走。
“娘娘，欢喜姑姑昨夜便被贵妃召去了，奴婢正要来禀告您”双儿急切的说。
“摆驾迎春宫，拿着我的剑”“娘娘，这怕是不妥……”
“拿着”
贵妃一直视我为眼中钉，她曾是李子瑾父亲选中的儿媳，这后位本应是她的，也不怪她一直记恨于我，可若是因此伤害我身边的人，我也不会饶过她。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么有兴致来臣妾这”她笑得极假。
“欢喜在你这吗”我并没有笑。
“皇后娘娘就为一个贱婢来质问臣妾，不过臣妾的确知道，她手脚不干净，偷拿了皇上赏赐给臣妾的手镯，臣妾已经打发给了慎刑司，不过听说那个贱婢身子骨太弱，实在挺不住那严刑拷打……”她得意地笑着投手有意露出那只所谓被欢喜偷盗的手镯。
我强挺着不让肩膀颤抖，听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欢喜所承受的酷刑，那些话就像是一把把匕首一点一点刺进我的身体，我甚至觉得自己要流血致死。
“去叫皇上”我几乎发不出声音。
“什么事要叫朕来”他大步地走进来，就好像专程为我而来。
“参见皇上”
“平身”
我飞快地站起来顺手拿到剑指向贵妃，宫中的人全都吓坏了，没有人知道我正用着最后的力气举着剑，“娘娘不要啊”
“都闭嘴”。
“皇上，救救臣妾，救救臣妾”
“皇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大声地说着，眼睛里全是担忧。
“我在干什么，她杀了我最后的希望，我要你看着，看着你爱的人死在你面前，我要你也感受一遍，那是怎么样的痛不欲生，是怎么样的生不如死”我恶狠狠的喊着，用尽所有的力气送出了手中的剑，“你该死”，我看着她满脸震惊缓缓地倒了下去。
“璃儿，你疯了是不是，叫太医，快叫太医”
他叫我璃儿，可他不配。我颤抖着站稳一步一步的向门外走着，胸口一热竟吐出一口血，我胡乱地擦着，眼泪竟也不知不觉流下来。
捌
贵妃薨了，可是我却没有受到惩罚，听闻他将此事压了下来，大概他也觉得我受到的惩罚已经够了，除了这条命我实在没有什么了。
欢喜离开以后我便不愿一直待在宫里，时常出宫去看看，宫外的天空不是方形的，没有宫墙的遮挡显得十分辽阔，街道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一些摊点上摆着精美的饰品，竟不觉得和宫中的饰品有什么差异，还有一些小吃的摊点上，吃食也做得很精致。这足矣证明百姓们过得很好。
“黎朝盛过离朝”我才不得不承认，父皇虽爱民但确不擅政。
玖
外面乱哄哄的吵闹声混着兵器碰撞的声音，我从睡梦中醒来，这声音实在让我不得安枕。
“来人”“来人”许久没有回应。
我刚穿戴好，双儿就急匆匆地跑进来，哆哆嗦嗦地说，“娘娘，不好了，卫将军要反叛”。
“人在哪”，“大殿”。
卫将军反叛要为父皇报仇，他的为人我十分了解，父皇对他有救命之恩，他的仇人只有李子瑾一个人，可是，李子瑾不能死。我赶到的时候，也正是时候。我挡在李子瑾前面，看着那把父皇亲赐的宝剑刺进我的胸口，卫将军震惊地看着我，我知道这不是上策。
“璃儿”，“公主”他们大声的喊我，像极了两年前我在这大殿上喊父皇的样子。
我倒在李子瑾的怀里，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我忽然不想继续恨他了，这两年我从未对他笑过，此刻，只想真心的笑一笑，“你是个好皇帝，你不能死”。
“卫将军，我是璃儿，是曾经的离朝最尊贵的公主，我知道你想为父皇报仇，可是我相信你看到如今的黎国和我看到的一样，富庶安稳，是父皇在时没能创造的盛景，父皇爱民如子看到如今的黎国他一定会开心的”，我强撑着看着卫将军用最后所剩不多的力气对他说，“将军，我命令你，撤军”。
“公主殿下，微臣遵命”，卫将军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愿恨你了，李子瑾，送我回家吧”我再也没有力气讲话了，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上一个好觉了。
拾
那天李子瑾将璃儿抱回寝殿，守了一夜。第二日，卫将军被除去军职无罪释放。
在那个皇帝长长的一生里只有个一个皇后和一个贵妃，没有子嗣，死后让位给了一个德才兼备的年轻人。
“璃儿，你既不恨朕了，为何不愿和朕回家”年老的皇上总是小声的叨念着。
古风沐沐作者：夏晴。大学生，热爱文字，时常感性偶尔理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