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亲情,因为一封女儿写给父亲的家书而打开。
父亲读懂了女儿,女儿看见了父亲。
难怪家书抵得上万金!
临近2017年的年末,我在我的P.E.T.学员群里发了一组问题,想了解大家对即将过去的一年的回顾和收获。
很快,玉平发来了她的回答:
问:今年你还记得你做了哪些事、是让你印象深刻的?
答:辞去了将近二十年的公务员工作!
问:今年影响你最深的一件事是什么?
答:我会主动用书写方式跟父亲交流,真情流露!
问:请用一个字(或一个形容词),来代表今年的你?
答:充实!
问:明年你会想做什么事,让自己可以活着感到心满意足?
答: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被外界打扰!
玉平同时私信我,发来了一张截屏,那是她用微信写给爸爸的信,以及爸爸刚刚写给她的回复。
玉平告诉我,她是第一次选择书写的方式和父亲交流。没想到,父亲的回应让她好感动......
玉平写给父亲的信
爸:
最近我一直在忙工作上的事,没有太多时间陪你去医院检查,非常抱歉!
妹妹她们陪你去天坛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我知道你还是有些担心和害怕,这是很正常的。换作任何人去做手术,都会有。我也听妈妈说,手术的风险很低,成功率很高。手术后你能回复称什么样,你也已经咨询了医生。
手术的费用不是问题,我们现在有能力去支付,你不用担心。
至于手术是否做,我们可以再咨询医生,你还有什么顾虑我们可以再去了解。
最后,要怎么治疗,我们全家都支持你的选择。
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预料意外和疾病哪个先来,但至少我们可以好好活在当下,每天都使自己过得有意义才是最重要的!
爱你的女儿
父亲给玉平的回信
我的好女儿:
你发的微信,我已经看了。手术做与不做,我要全面的考虑后再做最后的决定。我会正确对待。
我的病,无论结果如何,望你们要面对现实,好好生活。
我爱你们,更爱你们妈妈!
父亲
看了玉平与父亲之间的通信,我邀请玉平做一个访问。因为我想了解家书背后关于她和她父亲的故事。
玉平的故事:我不想罔来此生
2017年5月21日,玉平办完了公务员的离职手续,结束了她将近20年的纠结,辞了职。
用玉平的话说,她从上班的第一年就写好了辞职书,但她没有勇气交给单位,辞职书被她一直藏在抽屉里。她甚至向往着有一天,单位可以找个理由把她辞退。
但最终辞退她的还是她自己。
我问她:为什么那么想辞职?
玉平答:每天不变的工作环境、上班干得都是同样的事情......。实在受不了了,2001年,我偷偷和朋友一起开了家服装店,不为挣钱,就为让自己过得不一样。当时,我白天在单位上班,晚上去店里,觉得好充实。2003年因为非典,店开不下去了,关了。
后来,还想找点其它的事情做,但没找到,只能先在单位待着,骑着驴找驴。一次,爸爸生了病,我看见他自己坐公交车去取药,但我只能呆在单位,帮不上忙,心里很不是滋味。
玉平告诉我,她那时内心里生出一句话:罔来此生,不值。
我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纠结了那么久的你,最终递交了辞职书?
玉平说,父亲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人,她从小到大的很多事情都是由父亲规划,也包括自己的这份工作。玉平曾尝试和父亲沟通,每次她会找来一些“名正言顺”的理由,比如:没前途、自己不适合......,想要争得父亲的同意,允许她辞职。
但每次父亲都会说:不可以!离开了公职,生活会没有保障,退休后没有收入......,还是耐心一点,慢慢就会适应了.......
父亲一次次的劝解,把玉平一次次的丢进温水里,她就像一只无力的青蛙,等着水慢慢的烧开,把自己煮熟。
2016年的一天,玉平鼓足勇气,向父母说出了内心想说的话:这不是我要的,我不快乐!
玉平想不到,这句话竟有着神奇的魔力。她很快收到了妈妈的回复,妈妈说:我和你爸商量了,我们尊重你的选择,爸爸妈妈希望你能快乐......。你爸让我告诉你,别怕,自己有想做的事情就去追求,爸爸说他有退休金,只要爸爸活一天,女儿就有饭吃。
听爸爸妈妈这样说,玉平如释重负。她递交了辞呈。
我问玉平:还记得辞职第一天,你做了什么?
刚才还沉浸在回忆里的玉平突然换了一个人,两眼放光的说:我去了书店,在书店做了一下午,看了好多美食、花草茶的书......之后的整整一周,我天天去那里看书,好开心。
我问:是什么让你这么开心的?
玉平答:我终于可以做我喜欢的事情了,美食、花草茶、与人聊天、多美好呀......
辞职后的玉平并没有方向,但她知道,从她辞职那一天开始,她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为自己做决定,这就是她想要的。
玉平决定去租一个她喜欢的房间,做自己的工作室,这里的一切都要由她来决定。她要亲自决定铺什么样的地板,挂什么样的窗帘,摆什么样的家具,用什么样的装饰品......玉平说,她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搞定了她的工作室。所有这里的一切,必须是她喜欢的,她不要和任何人商量,能为自己做决定,好爽。
我问:当你第一次一个人呆在自己装修好的工作室里时,感觉怎么样?
玉平乐了:我觉得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上个月我还穿着制服去上班,现在,我就呆在自己的童话世界里,像一个6、7岁的小女孩......
哇!等了那么久,玉平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童话世界里,做回自己生命的主人。
父亲的故事
采访接近尾声,玉平告诉我,她这一年,改变的还有她对父亲的态度。她有好多对于父亲新的发现,看见了父亲的不容易。她理解了父亲,更要感激父亲。
下面,是玉平分享的她父亲的故事,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看见:
我父亲出生在农村,十几岁读完中学。听母亲说父亲学习很棒,只是因为家里太穷了,实在没钱交学费,就不得以辍学了,去当兵了。这些可能都是父亲一向节简、爱读书的原因吧。
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父亲不常发脾气,但他如果发起脾气,就非常吓人,至少小时候的我非常害怕。父亲年纪大了,会经常开我的玩笑,说我的倔劲儿随他,拧上来了,牛都拉不动。
也是,我偶尔暴起来,连我自己都会被吓到。
也许是因为我长大了,独立了,而父亲却老了,需要被照顾的缘故,在和父亲的交流中,我变成了年轻时的父亲,而父亲越老越像小时候的我,胆小且听话。
每当我看见父亲从冰箱里拿出来冰凉的食物,热也不热,放置一会就吃,我都很生气,会大声吼他,说:这样对身体不好,为什么说了很多次却不记得。父亲每次都点点头,小声应和着,不太敢吭声。
现在物质生活丰富了,我总是喜欢买各种礼物买给家人。衣服是送给父亲的标配礼物。我每次买了衣服,父亲试都不试,他不是说样子不喜欢,这颜色不适合,就是挑面料不舒服,再说不过我,就用最后一招,说,穿在身上,他就是觉得紧。每次说到这里,我们就不欢而散了,我也经常会嘟嘟囔囔的觉得委屈。
在十年前父亲生病卧床的一次深聊中,我才真正了解到父亲不爱收礼物的原因,是他穷怕了。小时候的他没有钱吃饭,长大点时没有钱读书,甚至上班后,因为他和母亲两人的工资不多,养我和妹妹两个孩子,想把最好的省给女儿。
他提到,有一次下班途中很饿,见到路边卖几分钱的烧饼都不舍得吃,只能咽咽口水,走了。父亲讲到这段时哭了,可能觉得自己的委屈,当年生活的不易。每当我想到那个情景,都会止不住眼泪。我才知道,父亲的内心还有个委屈了这么长时间的小孩儿。
打那以后,我便减少了买华而不实的礼物给父亲。因为我知道,那种形式上的东西,他不需要,也不能给他快乐。
时间就这样转瞬溜走,今年父亲已经七十几岁了。由于他耳朵很背,讲话老打岔,所以我跟他的交流更少了,他看微信,也总在屏幕外看着别人交流,默默的做旁观者,有时看着他挺可怜的。
今年,父亲的帕金森症严重了,影响到他走路,他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差。我们全家想要给他安排做微创手术。但毕竟手术有一定风险,他的脑子很清楚,所以做不做手术,由他本人决定。手术前,父亲焦虑不安,我也很怕和他见面交流。我是一个不会控制情绪的人,我怕我的情绪影响父亲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所以,我选择了书写,没想到,父亲的真实回应让我好感动。
爸爸,其实我想对您说:
感谢您对女儿的理解与支持,我非常享受当下的生活。虽然我没有像以前一样稳定的工作,如漂流在海上的一叶小舟,但这舟再小也有它自己的方向和目标。它朝着那个目标一路向前,遇上再大的风浪也不会被吹走,因为有快乐的船桨陪伴在旁。这船桨就是家人给我的力量。
真心感谢您!
爱您的女儿
2017.12.31
生命与生命的彼此看见,如玉平看见父亲,读懂了父亲的不容易,也允许了父亲为自己的手术来做决定,把生命的主导权还给了年迈的父亲;
生命与生命的彼此看见,如父亲懂得了女儿的不快乐,让出了舵手的位置,将女儿生命的主导权还给她,自己成为女儿小舟上的桨,陪伴女儿左右,为她护航。
玉平的小舟已经驶出了港湾,但玉平与父亲的爱一都直在,从未离开。
感谢玉平的勇敢,写下了给父亲的信,让我可以看到一段父亲与女儿的好故事。